第十二章

馮天大腦飛速轉動:「也就是說,這些陰魂,極有可能是被鎮壓之後出不去,才會怨氣衝天?!」

馮天的智商總算跟上節奏了,李懷信不甚欣慰,點了點頭,應道:「嗯。」

馮天只覺口乾舌燥,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還有松林中的附骨靈,全都被陣法困在亂葬崗內,一隻邪祟都逃竄不出去。為什麼?要壓著幾十萬亡魂,令它們不得超生?做下如此業障,就不怕遭天譴嗎!」

「想必是不怕的。」李懷信瞥了眼仍在滲血的虎口,撕下一塊衣角纏緊了,道:「況且,每一個上過戰場的將士,身上殺孽都重,牽涉了因果報應在裡頭,用他們來布陣,怨煞之氣最深,也最易將龍穴化為凶地,可想其居心,無論什麼目的,終歸是行的大孽,所以此人,絕不是什麼善類,就怕造成大禍,惹天下動亂,我們需儘快回去稟眀師父。」

好像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馮天鄭重點頭,他指了指古槐:「那這具女屍呢?總不會也是……」

「長平大戰後不久,極有可能是被布陣之人釘死的。」

「長平之戰?」馮天估算了下時間,道:「十年啊,這人竟然十年不腐,蔭屍嗎?」

李懷信目光凌厲,四下一掃,定格在樹冠之上,沉聲道:「你沒發現,整個大陣,都是以她為中心嗎?更何況,這口『天棺』吸取了多少怨靈煞氣,供養著這具……」李懷信頓了頓,斟酌須臾,終究採用了馮天的措辭:「蔭屍。」

「而且。」李懷信抬了抬那隻受傷的手,說:「我剛剛不小心,餵了她點兒血。」

馮天驚駭,提高了分貝喊:「你就不怕她詐、蛇……」

詐什麼?詐舌是個什麼玩意兒?應該叫詐屍吧!最後那個舌字的語調還突然委頓了下去。

李懷信蹙眉,扭頭看到馮天已經轉過身,背對著古槐,雙目圓瞪地仰著臉,眼睛都直了。

背後一陣「嘶嘶」聲,李懷信頭皮一麻,條件反射地轉過身,就見巨蟒居高臨下地垂著頭,一雙眼睛綠得發光,彷彿竄起的兩簇幽冥業火,幽幽地燃在蛇頭上,俯視著他們,正嘶嘶吐信。

短暫對峙,背後已經蒸出一層冷汗,李懷信的手下意識伸到了背後,摁住了劍匣的機括。

「懷信……」馮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估計是面對龐然大物,還沒開始戰鬥,氣勢就先弱了下去:「它怎麼就醒了?」

那蛇頭微微俯低,殷紅的信子幾乎掃過面門,濃濃的腥氣撲面而來,熏得人窒息。

李懷信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血液翻騰,直衝大腦,在那條信子即將舔上腦門的瞬間,李懷信再也無法忍受的退後了幾步。

巨蟒立即分辨出面前的活物,試探變成了攻擊,巨頭猛地一撞,張開血盆大口,陰影中的毒牙鋒芒畢露。

「閃開。」他大喊一聲,和馮天齊齊跳開,凌空一躍,手指已按下機括,抽出雀陰,劍光一凜,當空斬下,劍氣如虹,直貫巨蟒七寸。

方才對峙時,他便算準了時機和位置,身法迅捷,只為一擊必中。然而劍刃落下之時,竟哐當一聲,斬在了巨蟒彷彿銅皮鐵骨的鱗甲上,連一點細小的刮擦傷痕都沒能留下。

李懷信心下一驚,還來不及跳開,巨蟒長尾一掃,晃地他腳下趔趄,撲倒在其背上。蟒蛇類本屬冷血動物,渾身鱗片光滑,他伸手一抓,滑不溜地硬是沒能拽穩,在背上滾了兩圈,就被甩了出去。馮天見狀,剛要伸手接人,誰知巨蟒長尾一卷,直接將還未落地的李懷信卷在其中,收勢一纏,李懷信差點喘不上氣。

「懷信!」馮天嗓子一緊,嘶吼一聲,把長劍使得跟棍子一樣,敲在巨蟒的鱗甲上,無異於以卵擊石。

石頭沒磕著,蛋先碎了!

馮天被蟒身一掃,沒來得及躲開,整個人飛出去十丈,狠狠撞在古槐上,嘔出一口老血。他一擦嘴角,握著劍柄站起身,餘光掃過時,那口鮮血迅速侵入了樹根之中,比土壤還要吸水,他皺了皺眉,卻無暇顧及當前異狀,提劍朝巨蟒沖了過去。

巨蟒俯衝而下,張開血盆大口朝馮天咬下的瞬間,他猛地雙膝跪地,一個倒仰,雙膝衝擊著向前滑行數十米,仰面與那血盆大口擦過,直躥其腹下,手裡長劍早已蓄勢待發,捅向那處看似薄弱的腹部。

錚鳴一聲,彷彿捅在鐵柱上,果然只是看起來薄弱而已,這條巨蟒連腹鱗也堅不可摧,密密實實呈覆瓦狀排列,將整個蟒身護得無一處可乘之機。

看著被巨蟒纏緊的李懷信,馮天怒急攻心,舉著長劍當刀使,在蟒腹下一通亂砍。對於巨蟒來說,這樣的力度就跟撓痒痒似的,毫無殺傷力,它蟒身一壓,能將腹下這個胡攪蠻纏的小人碾平了,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眼見巨物砸下來,馮天猛地一個打滾翻出去,堪堪避過了砸下來的蟒身,在跟前響起沉悶的重響,揚起一片塵土,他來不及嗆咳,迅速往後倒退。

巨蟒尾部勾著李懷信,朝馮天蜿蜒曲行,一雙碧綠的眼睛,捕獵一般鎖定著倒退的目標……

李懷信越是掙扎,巨蟒則纏得越緊,勒得肋骨彷彿要斷裂,疼得他呼吸艱澀,握著雀陰的手差點鬆動,巨蟒追著馮天晃動時,他則被勾緊了左搖右甩,五臟六腑撞成一團,翻天覆地的攪動,幾乎在體內碎成殘渣,一波又一波天旋地轉過後,李懷信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咬牙切齒地低吼出一句:「馮天你大爺!你跑個屁啊!」

「別喊了,我為了防止它把你這個已經被擒的俘虜一口吞了,不惜以身作餌……」馮天落在一塊岩石上,還未片刻停歇,巨蟒已橫撞過來,他猛地起跳,那塊岩石碎了個四分五裂,其中一塊碎石飛濺而起,正巧砸在了馮天膝彎,他嗷叫一聲,只覺整根腿腳一麻,那石子兒不偏不倚擊中了腿部麻筋,馮天落地時來不及完成一套金雞獨立的動作,摔在了一堆落葉里。

巨蟒嗖地一聲,急竄而至,倏地張開嘴,兩顆獠牙如同鐮刀,割肉淬骨般鋒利。

完了!

馮天的腦子裡轟然炸起這兩個字,心想:死到臨頭了。

一股腥氣充訴在鼻息間,他屏住呼吸,赴死般閉上了眼睛。

等待須臾,那股割肉淬骨地劇痛卻並未降臨,馮天猶豫著睜開眼,從眯起的眼縫裡看見巨蟒定格了數秒,隨即猛地回縮,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一拽,生生往後拖拽了數十米。

巨蟒長身彎起,像一張拉開的弓,在幽谷橫衝直撞地亂掙。

馮天睜大眼,目睹數十道鎮靈符封貼住巨蟒尾部,好似將尾巴釘死在了原地,導致這條巨蟒只能半身不遂地撲騰,李懷信白衣翻飛,手持那柄卡在鱗片中的雀陰劍,八風不動地立在巨蟒的背上。

馮天目瞪口呆:這是怎樣一波牛逼的操作?!

李懷信單手擲起一摞鎮靈符,捏了個訣,揚手一拋,又鎮住了半截撲騰的蟒身。

馮天繼續目瞪口呆:不是,這得多邪乎啊,鎮靈符居然治得了蟒蛇?

馮天還未從『這刀槍不入的玩意兒居然被符籙給治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貼在尾部的數十張符籙驀地竄起火苗,化成灰燼,尾巴一旦重獲自由,頓時頭尾翻騰,砸得地面砰砰震響。

「卧槽!」馮天倏地一撅而起,腿上的麻勁兒還未全散,踉蹌著站穩。

李懷信撒完了最後一撥鎮靈符,大聲道:「這是條幽冥蟒蛇,把你身上的鎮靈符拿出來,貼在它頭部。」

只見巨蟒的腦袋高高竄起,張大傾盆血口朝背上的李懷信咬去,馮天一陣心驚膽戰,從懷裡摸出一迭符籙,狠狠一咬牙,一蹦三尺高地沖向巨蟒,在它俯首咬向李懷信的瞬間揚手一撒,紛紛貼在其首部,還有幾張落進了巨蟒的嘴裡。

蟒首驀地一僵,砸得地面微微輕顫。

馮天呼出一口氣:「總算消停了。」

話剛說完,李懷信方才貼在蟒身的十餘道符籙燒成了灰燼,蟒身在地上微微一彎。

馮天臉色驟變,立即又掏出一迭符籙,貼在其頭部以作加持。

李懷信從鱗下抽出雀陰劍:「這些符籙鎮不了它多久。」

馮天狠狠道:「趁現在,把它頭斬了。」

李懷信涼涼地瞥他一眼:「要不你把它脖子上的鱗片給颳了?」

「啥?」

「那你來斬,用你的劍!」

「不是……」馮天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看自己手上這柄劍,頓時就不淡定了:「哎喲我去,卷刃了,說好的靈劍呢,還斬不了一條蛇!」

李懷信強調:「冥蟒。」

馮天驀地沉默下來,目光凝重地覷了巨蟒一眼:「我知道,師父曾說過,很多墳塋里,會發現有蛇,而某些帝陵之中,還可能有蟒,其中少數由靈氣所化而成,可能是護棺神獸,一般都不欲斬殺。可是……」馮天皺了皺眉,續道:「也需因地而異吧,這裡本是真龍穴,風水絕佳,養出來的該是地地道道的靈蛇,如今卻成了亂葬崗,那麼這條冥蟒,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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