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滾床單?不行!

我去伙房要了些熱水給少年洗澡,回來時瞧見他靠在床沿拿了我的書在看,我上前將書拿過來:「這種少女情懷的書你也看得進去,起來洗澡。」

他懶懶靠在床沿看著小廝將熱水倒進浴桶里,也不言語,良久忽然將手伸給我。我拖他起來,推他往屏風後頭走,待小廝走了之後,我瞥了一眼注滿水的浴桶,同他道:「自己洗,我先出去逛一圈。」

我剛轉身,就發覺後衣領被人給抓住了。我無奈轉過身,少年卻往後退了一小步。

「別告訴我你怕我哦?」我抬眼看了看他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方才幹嘛拽我衣服?不知道胡亂拽別人衣服會把別人變成流氓嗎?」好了,我就姑且流氓一回吧。我上前開始拆他的衣服,他便站在原地任我擺布。拆到後來只剩一件中衣,剛打算解右側的系帶時,我咳了咳,直起身道:「你快洗吧,我去給你搞點乾花來。」

說罷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出了卧房。一張老臉燙得都可以煮紅薯了,我趕緊貼上冰冷的爪子讓臉頰涼了涼。我記得乾花被我上次落在客房裡了,便沿著走廊往西邊走。從客房裡拿了乾花簍子出來,我低頭走著,忽然一雙手從後頭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驚,忙回過頭去,張口道:「嫂……」

陶里的身影在昏昧光線下瘦削又清冷,我抱著乾花簍子站好,看著她支吾道:「有、有事嗎?」

她幾乎沒同我說過話,這次卻開口道:「有些事想與你談一談,可有空嗎?」

我低頭瞥了一眼懷裡的乾花簍子,回道:「我沒什麼要緊的事,有事你就說罷。這裡冷,要不去屋裡說?」

她帶著我往卧房走,我走在後頭看著她枯槁的背影心裡頭有些酸酸的。走進屋,趙彰並不在,但紙上的墨跡似乎還未乾透,像是剛剛臨完帖就出去了。

陶里坐了下來,跳動的燭火里,她的神色中透著濃濃的疲憊。她拿杯子的手,明顯地抖了一下,像是抓不穩一樣,最後索性停下手,同我道:「就不給你倒茶了。」

我忙說「無妨的無妨的」,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同我道:「阿彰說他將我的病告訴你了,我也不是故意瞞著,平日里對你冷淡,只是不知如何同你開口,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知如何回應,便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可她停了很久,搭在桌沿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輕劃著:「這些日子越發不如從前,大夫說我撐不了太久,我也不知什麼時候說走就走了。我今日已同婆婆說過,過幾日我便要住回娘家了。至於阿彰,就讓他留在趙府罷。」

我喉嚨口像卡了魚刺,想說卻又無法開口。

她抬起頭:「這眼睛也是時好時壞,讓阿彰看著我這麼病下去也不好。你曾那樣不顧生死地救下阿彰,想來也是命中緣分,若是你不介意,便……」

她忽然止住,我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我知道,可你就這樣一走了之,阿彰心裡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她眼色愈發黯淡,緩緩嘆道:「就讓我自私一回罷。我累了。」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將手收回來,緩聲道:「那你休息罷。」

然我剛站起來,她卻又慢慢開了口:「以前許多事看不開也放不下,你對他好,便是戳在我心裡的刺,如今刺雖然還在,卻幾乎已察覺不到。想想當時的我,又為何要因為這些事同他起爭執呢……如今人都不在了,才知道後悔。」

我背對她站著,乾花簍子抱在懷裡,有隱秘的香味縈繞在鼻間。

「那時我未想過自己會失去他,從來沒有過。」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又道:「可他真就這麼走了,我便再也沒什麼可以等。我沒法像你一樣,可以繼續開懷地活著,我一直活在懊悔與追憶里,早已走不動了。」

「是啊,我一直……很開懷。」我抱緊了懷裡的花簍子,抬起頭道,「你休息罷,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的。」我沒有等她有所回應,便低下頭匆匆離開了房間。

我一路走回去,進屋時未聽到任何動靜,我連忙推開屏風,少年整個人都沉進了水裡。我嚇一跳,連忙過去撈他出來。他緩緩睜開眼,看著地上因一時匆忙弄翻了的簍子,道:「你回來了。」

乾花撒了一地,我說:「是啊,你還裝死嚇我,花都撒了,害我白跑一趟。你又欠我一簍子乾花,這賬我都一筆一筆記著呢,改日記得還。」

我偏頭拿過小凳上的浴巾遞給他:「擦乾了出來罷。」

然他卻握住我的手,且越握越緊。清亮的眸子看起來分外漂亮,恩……美人出浴……我這會兒正犯流氓呢,你別挑戰我底線成么?我蹙了眉,蹲下來伸了另一隻手搭住他的肩一本正經道:「怎麼了?」

這麼面對面我倒是不適應了,屏風外的燭火輕輕搖曳,都讓人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了。少年緩聲道:「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溫軟聲音給嚇了一嚇,怔了片刻之後,猛地醒過神來,隨即打了個干哈哈,將手伸進水裡試了試:「恩,水倒還是溫的,不過待久了也不好,出來罷。」

他卻慢慢說:「我喜歡這麼待著。」

少年犯起幼稚來簡直是無敵了,我詞窮,只怔怔看著他。他臉上沒有笑意,除了難過還是難過。之前我還對他的難過無比好奇,現下卻忽然對他以前那點破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管他以前犯的是好桃花還是爛桃花,現在左右是栽在我手裡了。

我還在發怔,少年忽然就湊了上來。這個吻極盡溫柔,輕咬淺觸的試探之間卻隱約透著感傷,我一陣恍惚,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被動,心裡彷彿軟塌塌地陷下去一塊,手也不知不覺地攀上了他光潔修長的脖頸。

冰冷的手心因為他帶著水溫的皮膚而逐漸暖和起來,空氣里浮著隱秘的乾花香氣和溫暖的潮濕水汽,我閉上眼,鬼使神差地開始回應他。他輕哼出聲,一手緊扣著我,另一隻手似安撫一般輕柔地遊走在我脖頸間,呼吸卻愈發急促,像落水之人渴求最後的一線生機。唇舌的糾纏帶著幾分磨人的意味,我微微睜開眼,他微垂的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暗影,如此溫煦沉靜。

我復閉上眼,任由自己往這深潭裡下沉,渾渾噩噩中我想索性就溺死在這個吻里罷,什麼都不要去想了。然我卻忘記了自己蹲在浴桶前的尷尬姿勢,察覺到不對勁時他恰好放開我,我微喘道:「腿、腿麻了。」

我扳住桶沿想站起來,他卻伸手扯過旁邊綉墩上搭著的乾淨中衣,迅速地裹著衣服出了浴桶。我蹲在原地看著他這一氣呵成的動作,不禁暗嘆,書生和將軍的確還是很有差別的……換作我肯定是磨蹭死了。

他俯身將我抱回床上,繼續低頭與我糾纏。我沉醉在這溫軟氛圍里,不自覺地就將手探進了他的中衣夾領里,移到右側的系帶處正打算拆開它,卻被一隻手給死死地按住了。

他倏地停下來,幾乎是貼著我的唇低喃道:「你月事還沒結束,別玩過頭。」

靠之!明明是你起得頭,如今還怪到我頭上,太無恥太幼稚了。我伸手壓下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吹氣道:「我不管,你自己解決。」

但我是典型的言語巨人行動矮子,於是也並不會缺德地付諸行動。雪白中衣被我扯至肩頭,我看到那一處咬痕依舊在,已經結了痂,不知道最後會不會留疤。我伸手搭了上去,摩挲了會兒,嘆息道:「結痂了便不會疼了。」

我將他的衣服拉上去,摸了摸他潮濕的頭髮道:「幫你擦乾頭髮早些睡罷。」

身體漸漸冷下來,心裡空空的,彷彿大夢初醒,意識里唯剩下支離破碎的幻影。他拿過案桌上搭著的干手巾遞給我,又將我懸空抱過去坐在他腿上,低頭幫我揉著小腿:「還麻著?」

我重重「嗯」了一聲,理順他的長髮,仔仔細細地拿著干手巾慢慢擦著。

忽然就陷入了一陣沉默里,我不自禁地想起方才陶里說的話,方要開口,卻聽得他柔聲問道:「為何洗澡的時候要將頭埋進水裡?」

我一愣,想起很久之前,他好像也這麼撈起過沉進浴桶里的我。如此說來,今天倒是扯平了?可是——

「你不會愚蠢到學我吧?」近來少年的板正嚴肅形象已經被他自己給徹底毀了,真是越發幼稚了。

他不出聲,我斂了斂笑意,淺聲嘆道:「不清楚自己為何要活下去的時候,在水裡埋上一會兒就會明白的。瀕死的感受不好,每每那個時候才會驚覺自己有多麼想活下去。因此先前的那些懷疑,就會釋然了。」

我難得這樣一本正經地同少年交談,興許我們因為種種原因在各種觀念上有著迥異的見解,但這磨合的過程,我竟然如此沉著,願意交流與等待。

他眼角輕彎,回道:「你答了我一個疑問,我便欠你一個回答,你若是想問什麼,便開口罷。」

我想了好一會兒,本打算問問釵子的事,卻又覺得自己小氣,想著問問冷表姐,又覺得沒必要。我嘆口氣:「不知道是問題太多了還是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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