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長脾氣了?

孟景春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她何時見過沈英被人打?方才看起來沈時苓下手甚重,沈英絲毫不言聲一直在忍著,足見沈英心虛。且方才沈時苓又說其是沈英長姐,孟景春更是驚了一驚。

沈英原來竟還有長姐的……

沈時苓一陣氣暫消了消,走回來往椅子上一坐,拍了筷子道:「你府上吃的這是什麼東西?我好歹頭一次來,你就用這個招待我?」

沈英忍痛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一旁的孟景春這時則小心翼翼插話道:「想來是管事不知是長姐到訪,故而未特意安排……」

沈時苓抬眼看她,面上雖沒有好臉色,但這一聲「長姐」無疑是戳中了沈時苓的心。沈時苓甚為滿意,又看向沈英道:「我今日在這裡暫住一日,你讓人收拾一間卧房出來。」

沈英話不多說,只言:「知道了。」

光線不亮,故而孟景春也看不出沈英的臉是否腫了。沈英出去叮囑完牛管事,自己便悶著頭往西邊走了。孟景春看了一眼屋內坐著的沈時苓,又看看門,連忙走了出去,緊跟在沈英後頭。

待二人走遠,沈時苓卻仍在餐室內坐著。一室晚景,涼風灌進來。今日得見,沈英已是變了太多,那時幼稚又腦熱的少年,已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而另一邊,沈英回到房中正要關門,孟景春趁著門還未關上迅速地擠了進去。沈英低頭看看她,輕蹙眉:「你做什麼?」

「不知道。」孟景春抬著頭,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沈英。

沈英索性也不管她,便將門給關上了。他自柜子中取了藥瓶出來,往榻上一坐,指了指擱在案上的藥瓶,同孟景春說:「替我上藥。」

孟景春卻干站著,看看榻上的沈英,背著手一臉閑意道:「相爺又不是折了手。」

沈英被她這話堵得竟一時不知說什麼,末了才忍著脾氣問她:「那你跟進來做什麼?」

「不知道。」孟景春仍是這一句,一臉從容。

沈英忍著不說話,脫掉鞋子襪袋,將褲腿捲起來,屈了腿給那傷處上藥。孟景春伸長了脖子看看,燈光卻又太暗,壓根兒瞧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青腫。

沈英忽地抬眼看她,說:「好奇嗎?」

孟景春呵呵乾笑了兩聲,忙擺手道:「不好奇,不好奇。」心中嘀咕的卻是——哼,你有個姐姐竟從未同我說過!我家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家的事情竟半個字也不同我講,害得今日遇著沈時苓竟還以為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青梅竹馬淵源,白擔心半天!

長姐甚是有氣魄,沈英被打活該!

孟景春心中不由得對沈時苓肅然起敬,迅速給出了評價:下手狠准快,真乃女中豪傑。

她一邊想著,沈英卻道:「臉上我瞧不見,替我上藥。」

孟景春嘀咕:「不是有鏡子么?」

「哪裡有鏡子?」

孟景春環顧室內,竟當真連一面鏡子也沒有,以前居然沒發覺。孟景春站著說話不腰疼:「相爺又不是買不起鏡子,不要省這個錢,沒意思的。」

她何時這樣同沈英說過話?今日說來便覺分外解氣。誰讓他瞞著她這麼久?!

沈英見她這樣子,仍舊是端著:「今日吃什麼了?長脾氣了么?」

孟景春面上絲毫不懼他:「恩,吃了火藥。」

沈英抿了抿唇,道:「那替我再去拿一瓶葯總行罷?」他又低頭看看自己已經脫了鞋子襪袋的腳。

孟景春看一眼,說:「好罷,相爺要哪一瓶?」她說著走到柜子前,看了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拿哪個。

「最裡頭那隻白瓷瓶子。」

孟景春拿過瓶子,走過去剛要遞給他,卻被沈英一把拽住了衣服。

孟景春一低頭:「相爺放手!」

沈英語聲卻不慌不忙:「替我上完葯就放手。」

孟景春試著掰開他的手,發現基本無果,遂老老實實替他上藥。他側臉只是些微紅腫,足見沈時苓力氣也就那樣,雷聲大雨點小,孟景春竟覺著有些可惜。能給沈英苦頭吃的人,眼下恐怕也唯有沈時苓,可沈時苓不行的啊,力氣不夠是硬傷。

沈英能看出她心中小嘀咕似的:「我被人打死你便開心了?」

孟景春一邊仔細上藥,一邊很是理智地答道:「不能夠,相爺要是死了,我又得搬回官捨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能這樣。」

沈英挑眉:「就只為這個?」

「那還能為什麼?」孟景春說得沒心沒肺一樣,「相爺又不是我什麼人,我除了惦記吃住我還能惦記什麼?」

沈英將她衣服攥得更緊,輕哼一聲:「再說一遍試試。」

「相爺又不是我什麼人……」她握著藥瓶的手忽然頓住,目光觸及他的眼,才發現靠得這樣近了。

不過是轉瞬間,她便被他壓倒在榻,連怎麼發生的她都反應不過來。

沈英低頭親她的臉,散發蹭得她痒痒的,孟景春竟然笑出了聲。

「不許笑。」沈英今日心中有愧又有氣,結果還輪到她來鬧小脾氣,不治一治簡直要無法無天了。

孟景春被他這般壓著,咯咯咯笑著:「阿、阿英……」

沈英眼底遽黑了黑,似是不高興地問:「你如何知道的?!」

孟景春只顧著笑,末了底氣很足地回道:「我就是知道!」

沈英當然猜到是沈時苓那丫頭說的,當真是沒大沒小!他仍黑著臉問孟景春道:「她還與你說了什麼?」

孟景春惡趣味地笑了笑:「唔……很多……」

沈英恨不得現在衝出去揍那丫頭一頓。

孟景春笑得愈發開心,全然不顧沈英現下心底的難堪與怒氣。沈英看看她那張臉,因方才笑得太開心有些微紅,又因被他壓在身下而有些氣喘,頓時氣消了些,再次低頭親了上去。

孟景春被堵了嘴,想笑也笑不出聲。沈英親了一陣,她倒變得安分了。唇離了她,兩個人互相看看竟沉默了一陣,孟景春稍稍別過了臉,輕咳一聲:「相爺好重。」沈英不理她,左手輕握她下巴,唇移上去親她鼻尖,又漸漸下移,吻到她脖頸。孟景春覺得痒痒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英本握著她下巴的手便抬上去擋她的眼睛:「又笑!」

話這般說著,唇便又移下去,忽輕忽重地吮著。孟景春有些難受地哼了一聲,抬手就抓住他手腕:「疼的啊。」

她費力移開沈英覆在她眼上的掌,略有些氣鼓鼓地看著他。

沈英很是狐疑地看她一眼:「當真疼?」

「當然……」孟景春這樣說著,臉卻有些微紅,她連忙吸口氣道,「我要走了,相爺早些歇著。」

沈英卻翻身躺至外側,什麼也沒說,也不讓她走。

氣氛陡然間有些沉悶。孟景春想了想,問道:「今日來的這一位,當真是相爺的長姐?」脾性看起來卻差了許多的樣子。

沈英蹙眉:「是妹妹。」

「啊?」

沈英道:「莫聽她胡說,那日明明是我先出生的。」

孟景春反應了一刻:「難不成是……龍鳳胎?」又接著道:「誰先誰後,產婆不知道么,這個也用得著爭?」

沈英不理她。

孟景春嘆一口氣:「相爺好些年不回家了罷?今日看長姐……」她看了一眼沈英眼色,連忙補充道:「她年紀與相爺一般大,我是得叫姐姐的。她似乎很多年未見到相爺的樣子,現下特意找來,相爺不該同她好好敘敘舊么?竟這麼丟下客人跑來卧房睡覺,不好罷?」

沈英雖不言聲,心中卻已是百轉千回。他側身,伸手將她攬過來。孟景春卻道:「我好像鞋子還未脫……」

沈英皺皺眉,本想忍下,結果實在受不了,就又起了身,將她鞋子脫掉扔下去。

他剛躺下,孟景春便將頭埋了過來。小丫頭伸手揉揉他心臟的位置,矮著聲音道:「我母親在的時候,我總嫌她對我太嚴苛,有時賭氣便不同她說話。她身體一直不好,對生死看得很淡,說也不知道哪天早晨就突然醒不來,日子總是越過越少的。我那時候覺得她消極,可她真的就悄無聲息地走了。那天我在書院,幾日前還因為小事情和她起了口角,都沒有同她道個別,她就真的擅自走了呢。」

她緩了緩,貼得更近去聽他的心跳聲:「我過了好些天才想明白這件事。當時念到『精神居形體,猶火之燃燭矣;……燭無,火亦不能獨行於虛空』,才知道什麼都沒有了。那時候緩過神才大哭了一場,很懊惱以前為何還嫌她對我太嚴,抱怨她對小事斤斤計較。我後來想,若時光倒流,我定會對她更好,可終究是不能的。以前書上說父母在不遠遊,走得遠了,興許會錯過許多重要的時刻。家人病了不能在身邊,難過時得不到安慰,開懷時不能一起慶賀……」

她深吸一口氣:「其實方才聽長姐說起相爺父母健在,我很是羨慕的。若真是像我母親那樣說的,我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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