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項比賽在涼州由來已久,算得上是長盛不衰,說是以琴會友,但實際這個意義有點像比武招親。
聽說每年前三甲的女子,第二天府中求親的人都踏破門檻,一些出身一般的女子,也能通過這一年一度的盛會,獲得年輕男子的青睞,成就一段好姻緣。
琴藝大賽不分貴賤,不論出身,只要是未婚少女,都可以報名參加,所以每年報名參加的女子很多,而比賽當晚,涼州更是萬人空巷,年輕的男子眼巴巴地出來挑媳婦,懷春少女也希望自己一朝技壓群芳,贏得好男兒的青睞,老人也喜歡看熱鬧。
今年大賽獎金歷年最豐厚,因為兩個月後,是涼州一年一度的爬桿節,前十名的女子還得在爬竿節當天,撫琴助興。
我曾不止一次聽冷老爺子說起這個爬竿節,聽說是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豎立一排長竿,每兩根長桿形成一個梯子,只不過梯子綁上四十把長刀作為橫檔,但要命的是刀口向上,正午時刻,鞭炮鼓點齊鳴,參賽的男子先幹了一壇白酒,然後就跳上刀桿,迅速往上爬,誰先摘下梯頂的紅花誰勝利。
爬桿者靠的是輕功和勇氣,他們都是涼州英雄,從最高處下來後,人們會紛紛敬獻美酒,如果有女子看中哪個男子,會將自己織的錦囊送上,男子如果接受,就表示接受姑娘的愛意。
因此這個這個節日在涼州也很隆重,聽說冷凌風曾經連奪了三年的冠軍,惹得涼州姑娘芳心猛動,錦囊織了一個又一個,只是那一隻只遞出去的錦囊,卻沒人肯接,碎了一地芳心。
涼州風氣與我們西陵並不相同,西陵講求門當戶對,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看中了,也得請媒人上門,就如當年我看上秦劍,還是得請媒人出馬,想起當年自己對秦劍窮追不捨的事,我笑得苦澀。
「小葉,看來我沒帶你來錯地方,這涼州還真會為年輕男女製造機會,說不定在爬竿節那天,你會遇到好郎君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小姐送你一份厚嫁妝。」我笑著說,盡量不再去想秦劍。
「小姐,凈笑話人,小葉不理你。」小葉小臉緋紅,佯裝不理我,整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我禁不住失笑。
「小姐,聽說爬竿節比過年還要熱鬧,是不是?」小葉一臉神往,我點了點頭,爬竿節剛開始那會,只有一些小攤檔趁節日人多,出來擺賣,沒想到人多生意旺,僅一天掙得銀兩比一個月的還多,於是這裡的攤檔一年比一年多。
時至今日,爬桿節當天,商品應有盡有,茶葉、絲綢、研製水粉,玉器首飾,名家書畫等等,我也早早訂了兩個位,希望我的胭脂閣和玉海閣能做成幾筆大生意。
隨著涼州商業的繁榮發達,爬竿節漸漸發展到涼州最大型的集市日,而不僅僅是男子顯露身手,情人相互定情的日子,當天各地商人都會相繼趕來,今年為了讓這場盛會更熱鬧一些,影響力更大,今特別請琴藝前十名的女子撫琴助興,當然這獎金是相當的高。
前十名送古琴一把,第三名還有獎金八千兩,第二名一萬兩,但第一名竟有三萬兩,這獎金得確高得我熱血沸騰,拿不到三萬兩,送一把古琴也好,拿去賣了,也值得幾個錢。
接下來的幾天,我抓住一切的時間去練琴,除了練琴之外,還要每天熬湯給冷凌風這傢伙喝,為了不得罪這個冷大少爺,我倒真的老老實實地去請教了冷府大廚張伯,張伯教得特別用心,變著花樣教我,所以十天之內,我學會了煲十種湯,並且邊彈琴邊熬湯,實在是人生之大樂。
我怕這湯不好喝,我找了小葉來試喝,沒想到這死丫頭死活不喝,說我煲的湯不是人喝的,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小葉最後勉為其難喝了一口。
「也不算很難喝。」聽到小葉這樣說,我微微寬心,我將熬兩個時辰的老火燙端給冷凌風,這挑剔的傢伙只喝了一口,說還缺火候。小葉那晚鹹的發苦的湯,他都喝得一滴不剩,我這湯他才喝一口?我心中可不服氣。
這人估計就是喜歡喝小葉熬的那種鹹湯,結果第二天我在那煲湯放多了兩大湯勺鹽,鹹得小葉喝了三壺水,我可就是要這個結果,結果冷大少爺喝了一口之後大讚好喝,問我要不親自嘗嘗?
「這碗冷大少爺喝過,我喝不大方便吧。」我嘿嘿笑著,嚇得臉黃,準備開溜。
「我們親過你都不在意,不需要負責,還怕喝同一晚湯?」死傢伙舊事重提,恨得我牙痒痒的,那晚我死活不喝,但在某人的逼迫下,我喝了大半碗,結果狂奔出去,喝了六壺水,肚子漲的撐不下一粒米,此次之後,我認定這姓冷的傢伙,決不是善類。
第三天,小葉試了湯,我也親自試了一口,感覺還不錯,但還是不放心,親自給廚師張伯喝過才敢給這傢伙,這天他喝了半碗,說雖然還缺火候,但勉強能喝了。
在他高要求之下,我鑽研湯譜,勤加請教各大廚師,到第八天小葉這傢伙竟然不請自來,我只勺一小碗給她,結果她連我那份都喝了,而冷大少爺也終於將我給他熬得湯喝得一滴不剩,想想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喝湯的當兒,我就請教一下他彈琴的指法、技巧,這傢伙心情好,知無不言,倒教會了我不少,只是這湯熬得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這傢伙喝上癮了,居然要我天天熬給他喝,這還讓不讓人活?
「這工作是張伯做的,我搶來做似乎不是很好,前段時間,他老人才黯然神傷地說,大少爺嫌他老了,不喝他的湯了,這樣對一個老人家似乎不好。」我乾笑著,其實我知道張伯巴不得不用干。
「你的心腸可真夠好,但我怎麼聽張伯說他很樂意來著。」看到那幽深的眸子,我知道我完了,從此我的生活又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專門替他冷大少爺熬湯,早知當日就不端那碗湯給他了,我簡直悔得腸都青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比賽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和小葉溜了出去,然後在客棧換衣服。
「小姐,你將臉一洗乾淨,我都看痴了。」小葉邊幫我輸理頭髮,邊喃喃地說,那眸子還真的痴痴迷迷的,看到鏡中的自己,我倒有點恍然隔世,一年沒有穿過女裝,鏡中的女子,我有點陌生了。
「小姐,這衣服太素了?款式也太簡單了,小姐這胭脂的顏色太淡了,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呀?」小葉氣急敗壞地問我,她還是牢記我當年的喜好,不盛裝不出行,不艷光四射絕不見人,濃妝艷抹用在我身上絕對恰當。
「這衣服就很好。」如今突然喜歡這素淡的衣服,感覺清清爽爽很宜人,只是好久沒穿女裝,竟然有點不習慣。
走出客棧,本來喧鬧的一樓大堂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我,更有甚者嘴裡叼著的點心掉下地也不發覺。
「哪來的仙子?」
「這個是不是楚家大小姐?」
「不是,似乎比楚家大小姐還要美上幾分,我們涼州真是多美人。」走到門口,身後還不時傳來這樣的驚嘆聲,美又如何?我娘不可謂不美,最後還不是鬱鬱而終?而我——
心微堵,思緒有點亂。
因為今年報名的人數很多,所以分了三輪來篩選,第一輪從五百名挑出一百個,第二輪再從這一百裡面選出三十個,而這三十個在晚上登台當眾比賽,然後評出前十名。
雖然我覺得自己平日彈得行雲流水一般,但面對那麼多對手,我還是有點忐忑,尤其當那五百雙眼睛齊唰唰地盯住我的時候。
名師出高徒,我是冷凌風一手栽培出來的,我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這傢伙,這樣一想,心就平和了不少。
第一輪比賽,我彈了一首《風入松》,彈完,四周一片死寂,沒掌聲,沒叫好,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心中不安,等公布結果的時候,我竟然緊張得很,當聽到李漫漫這個名字時,我整個人才重重舒了一口氣,因為我化名為李漫漫,我就知道強將手下無弱兵,怎麼說我都進了前百,也不算太丟他冷大少爺的面了。
第一輪比賽良莠不齊,無論是從美貌,還是琴藝,都相差很大,但第二輪則不一樣了,個個水平相當,看得我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回我彈了一首雙飛蝶,這曲冷凌風幾乎每天都彈一次給我聽,彈得那個纏綿悱惻,甚至還手把手教我彈,我不可謂不熟。
但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我彈這曲的時候,竟然想起了秦劍,想起了他在山之峰頂,以劍刻石,立下的錚錚誓言,我想起他挽著公孫媚的手出現在我眼前的情景,我想起他狠狠踹我一腳的無情,心痛莫名。
雖然我已經很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但我就是彈不出雙飛蝶的這種纏綿感覺,當眸子出現楚家熊熊烈火之時,曲終弦斷,我的手抖著,四周一片嘩然,有嘲笑聲,有惋惜聲,但更多是幸災樂禍的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