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夢醒

「你——你——你這個——」公孫媚氣的粉臉通紅,估計是想罵你這個盪一婦,但礙於她賢良淑德、才絕天下的美名,硬是把這句話咽在里,做大家閨秀真是累,想罵而不得,不像我這般罵得痛快。

我咯咯地笑,笑得媚態百出,秦劍沉著臉,冷冷地看著,嘴角微勾,極盡諷刺,這表情太熟悉,這才是真正的秦劍,原來他不曾改變過,只是我瞎了眼,蒙了心。

「日後秦三少如果生意慘淡,也可以來找我,畢竟我倆好過一場,即使我不屑於要你,銀子我不會欠你的。」

我笑意盈盈地扭著腰肢離開,不再看樓下秦劍一眼,但走到無人處,我雙腳發軟,整個人跪倒在地上,很想仰天長哭,秦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小姐——」小葉用力拽起我,無奈我全身軟綿綿,一拉上來立刻倒在地上,所有希望都一昔幻滅,所有在乎的人都已經離我而去,我覺得我的世界一片黑暗,看不到絲毫亮光。

「楚大小姐,你不看看這望江樓是誰的地方,竟然敢在這裡撒野,辱罵我們公孫家的小姐?我們小姐說了,往死里打。」說話間下面躥出十幾條彪行大漢,不問情由,手中的棍子像雨點一般落了下來,原來這竟然是公孫老賊暗中開的。

「你吃了豹子膽是不是,竟然敢打我?」小葉如一頭髮怒的獅子朝他們衝去,這死丫頭真的以為自己那麼好打嗎?

「小葉,跑——」我拖起小葉就走,但那些大漢竟不肯放我們一馬,追了上來。

「你們去死吧。」我鬆開小葉的手,瘋一樣掄起一旁的桌椅朝他們砸去,自小娘就要我學武,我學得並不用心,因為我皮鞭一甩,所有人都乖乖受打,我冷眼一掃,所有人噤若寒蟬,如今才發現學武原來可以防身,原來我楚合歡也有被打的時候,只是學藝未精,以何防身?

最後我與小葉被打得鼻青嘴腫被人扔了出來,此時圍觀者眾,被拋出來的瞬間,外面一陣嘩然,甚至有拍掌歡呼的聲音。

他們拋得可真是准,竟然將我們齊齊拋在那還沒有乾的狗血、辣椒水之上,腥臭的狗血,嗆鼻的辣椒水,讓我難受到極點。

「此女淫|盪到讓人髮指,竟然想勾引我們望江樓的夥計,在如此清雅的地方做此等苟且之事,傷風敗德,不小懲大戒,說不準下次再犯,丟了我們西京人的臉。」此話一出,再次嘩然,辱罵聲四起,白眼亂飛。

「誰勾引你望江樓的夥計?你血口噴人。」小葉氣得渾身顫抖,我自小被人冤枉慣了,本該很平靜地面對所有污衊,但看到不遠處秦劍嘴角的那抹笑,我氣得想拿一把尖刀狠狠捅死他,還有他懷中那假惺惺的女人。

「喬伯伯,你怎可以下如此重手呢?」公孫媚無比同情地看著我,然後輕移蓮步,朝我走來。

「小姐,這盪一女實在不知廉恥,竟然——」

「怎麼說,她都曾是相公昔日的娘子,縱是她有千個不對,看在我的份上,你們也不能如此對她,姐姐,起來吧——」眾目睽睽之下,善良無比、胸襟比海寬的公孫媚朝一身傷痕的我伸出了友誼之手。

我承認我是衝動了,我明知她這樣做的目的,但我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甩了她兩個耳光,她公孫媚那色絕天下的臉,頓時被我打腫了,我心滿意足地拍拍手,這死賤人,打她兩巴,我都嫌少。

秦劍一聲驚呼,飛奔過來,一腳將我踹倒,然後一手將公孫媚摟在懷中,公孫媚賴在他懷中哭得那個梨花帶雨,我見尤憐,我痛苦地低吟一聲,秦劍踹的這一腳真痛,痛得入了骨,刻了心。

「打死這個惡婦——」

「敬酒不吃,吃罰酒,將她往死了打。」

「公孫小姐如此胸襟真是無人能比,想不到這個惡婦——」

圍觀者群情洶湧,恨不得將我剁成肉醬,我倒在地上冷笑著,有人恨不過,竟然朝我吐唾沫,砸東西,身上被砸中,但沒有痛,許是痛麻木了。

「小葉,我們走——」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牽著小葉,昂著頭離開。

「不許走,打了公孫小姐就想走?」望江樓一眾五大三粗的男子擋在我們跟前,估計是我以前作惡太多,圍觀的人全都起鬨,大喊著要將我們往死里打。

「小姐,為什麼他們敢這樣對你了?」小葉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人,跟隨著我那麼久,這丫頭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恐懼。

這死丫頭傻,我也傻,以前總以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以前總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對我畢恭畢敬,現在才知道沒有爹娘,沒有外公的支撐,我什麼都不是,誰都不怕我。

爹娘在,我就是西京小霸王,爹娘、外公的相繼離世,我就成了西京的一條蟲,誰看不順眼都可以踩一腳,甚至用一個手指頭都可以將我捏死,只是我明白這個道理太遲,太遲了。

「喬伯伯,不要難為她們,放她們走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公孫媚將頭從秦劍壞中探出來,那被我狠狠摑了兩掌的臉腫得實在難看,我嘴一抿,笑了,她的心地可真好。

「小姐,這——」那望江樓一干人似乎還打得不過癮,但礙於公孫媚的威嚴,還是讓出了一條路。

我和小葉最後一瘸一拐地走了,這還得感謝公孫小姐的大恩大德,胸襟廣闊。

「公孫小姐實在是菩薩心腸,以德報怨,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秦三少,秦三少好福氣。」這一路離開,讚美公孫媚的聲音不絕於耳,吐在我身上的唾沫也不少,甚至有人竟然忍不住偷偷踢我一腳,我無暇理會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小姐,我們去哪?」小葉的聲音哽咽,雙眼如受驚的小鹿,晶瑩的淚珠在她的眼眶裡打滾,但倔強的她,硬是沒讓淚珠滴下來。

「去銀號取錢。」我用手扶著小葉,一步步朝西京最大的錢莊走去,好在信物都還在我的手中,現在只有銀兩最實在了。

如今連刻在石頭上的誓言都可以假,連咬著耳朵說的情話都可以假,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真的?連自己的男人都靠不住,還有什麼值得我依靠?我想放聲大笑,笑不出來,我想放聲大哭,同樣是哭不出,一口惡氣壓在胸腔里,但寒意卻入了心。

祥發錢莊還在,掌柜很陌生,並不是以前的駝背叔叔,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掌柜,看看我裡面還有多少銀兩?」雖然我心中隱隱不安,但摸著錢莊那堅硬的信物,我心中又踏實了些。

「小姐,裡面已經沒有銀兩了。」中年掌柜木無表情地對我說。

「這信物還在我手上,怎麼會沒銀兩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錢莊就是本小姐的,你敢吞客人的錢,我立刻解僱你。」其實我知道一定不會是他吞的,就是給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這樣做,但我還是不願意去想,不敢去想,人心總不會險惡到如此地步吧。

「這錢莊現在都沒有人來存錢了,過不了幾天就要倒閉了,小姐你就是不解僱我,我也還得走,本來這帳的確有十萬兩銀子,但兩個月之前被人取走了,半文錢都沒了,取錢的信物有兩個,小姐你手中的只是其中一個。」

「小姐——」小葉更慌了,最後竟像小孩那般哭了起來,我無力地靠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如果沒有這柱子,我肯定已經倒了下去。

我感覺我發了一場異常漫長而美麗的夢,這夢長達十幾年,如今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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