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拿著一杯茶水,因為憤怒,握住杯子的手微微顫抖,這死說書的居然說我尚為成年已經嫖了柳色館一眾美男,與春風樓那些妓|女無異,我與這些美男之間發生的一些香艷事,經他的嘴巴說出來,似乎都是他親眼目睹一般。
「這淫|娃苦追秦劍無果,失望傷心之時,看上了柳色館的柳斐,非得從廖大人的手中將他強搶過來,此女精力旺盛,尋常男子滿足不了,憑著那股新鮮勁,與柳斐纏綿床塌十多天,這十天裡面傳來的聲音真真讓人耳紅臉赤,真真銷魂,各位聽官想不想聽聽?」說書人極為煽情的話,弄得下面群情洶湧。
女聽客聽的紛臉緋紅,同時也一臉鄙視,男聽客則嚷著要說得詳細點,甚至還有人叫囂:「次等淫|娃,送我我也不要,娶她回來,髒了門楣,辱沒先輩。」他們說得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我緊握拳頭,指尖掐入肉。
說書的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繼續說下去,說得那個精彩傳神,如果當中女主角不是我,我一定跳起來拍掌,然後賞賜他一堆金銀,甚至請他回府說上一天一夜。
「柳斐被她折磨了十幾天差點就精毀人亡,不得已將床上功夫極佳的崔五喚了過來,從此這淫|娃夜御兩男,流連床第不肯歸家,柳斐寢室的那張大床呀,真是……」聽到這裡,女子掩耳,小葉氣得不行,猛地站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我拉住她,她肯定衝上去教訓這個說書的。
「不過這個淫|娃不但淫|賤,還摳門,居然次次嫖完不給銀兩,柳色館一干美男敢怒不敢言,她每次一走,都燒炮竹送瘟神。」我聽得只抽氣,他竟然說我嫖完不給銀兩?
「說書的,說說這淫|娃是怎樣爬上秦厲的床的,說得越詳細越好,說得好,爺大大的賞。」眾人的喧鬧聲過去之後,說書的咽了一口唾沫就開始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連我當夜勾引秦厲說的話,動作,床上細節都說得繪聲繪色,就連我們一晚顛龍倒鳳多少次,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秦三少也算是錚錚鐵骨的好男人,只是娶妻如此委屈他了。」不知道是嘆了一句,竟然引來共鳴一堆。
「真是難為秦三少了,如果不是楚傲天臨死前的哀求,如果不是他們兩人亦師亦友,情誼深厚,秦劍斷斷不會娶此等淫|盪的女子。」以前別人喚我小霸王也好,淫|娃也罷,我都不是很在意,但今日聽著這些詞,覺得實在刺耳得很,我什麼時候一夜御兩男了?我什麼時候嫖完不給銀兩了?我什麼時候——
我越想越怒,胸中的怒火如燃燒的岩漿,即將要噴薄而出,將前面一干男男女女焚燒得連灰都不剩。
「此等荒淫無恥的女子,如果不是自恃有權有勢,就是送與乞丐也無人要,可憐秦三少這神仙般的人物了。」
「這秦三少以前我還佩服他是一個爺,如今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實在叫人鄙視。」突然一個身穿華麗的男子站了起來。
這傢伙我認得,是晏府五少爺,出名的敗家子,好色之徒,一邊罵我淫|盪,一邊垂涎我美貌,嘴裡嚷著這淫|娃送他,他也不要,私底下送了一大推寶貝給我,還偷偷前來問過我,能不能讓他做做花下鬼,風流風流,我差點真的將他拖到花下亂棍打死,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花下鬼了。
「各位稍安勿躁,這個淫|娃荒淫之事豈止這一樁,請容我慢慢道來,她新婚之後三個月足不出戶,各位聽官知道是為什麼嗎?」說書人故作神秘,那眼神顯得高深莫測,將眾人的好奇心又勾了起來,忙豎起耳朵傾聽,這回說書人將聲音壓了下來,似乎說一些驚天秘密一般,就連小葉也身子微微前傾。
「聽說是珠胎暗結,但這可不是秦三少的種,這盪一女連誰經手都不知道,不過這也難怪她,經常一夜御數男,說不定人人有份。」說書的音未停,周圍已經一陣鬨笑,我柳眉直豎,掄起旁邊的木椅子,一步步朝這個說書人走去。
「這位小姐,你就是恨那淫|娃,同情秦三少,也千萬別激動,嬌滴滴的女兒家掄著椅子,可不好看。」說書人朝我拱拱手,以為我是那一干愛慕著秦劍而不得的女子,我心中冷笑,這廝連我就是楚合歡都不認得,居然敢將我的風流韻事說得親眼目睹般?
說書人不認得我,但其它座上客都是些官家、有錢人的公子哥兒,以前在風月場就沒少碰面,一見是我來,膽子大的嚇得彎身逃命去,膽子小的蹲下身子,那腳顫抖得挪不動了。
「我就是你嘴裡說的淫|娃,你今日敢躲一下,我送你進宮做太監。」那一日我將這個說書先生揍得鼻青臉腫,連帶這座茶摟的桌椅都被我砸得破碎,允許這廝在這裡胡說八道,這茶樓的掌柜就不是什麼好人,不拆他茶樓算息事寧人了。
外面圍觀者眾,但卻沒人敢吭一聲。
「我嫖柳斐,你看著了?我一晚御兩男,你搬椅子旁邊觀賞去了?我爬上秦厲的床,與他一夜銷魂,顛龍倒鳳十幾次,你老也挑燈籠看到了?」我掄起椅子準備砸下去,他跪地求饒,不敢有半點反抗。
「小姐饒命,小人上有高堂,下有一雙兒女,妻子又長年有病卧床,我只是瞎編幾句哄大家一笑,換點油米錢罷了,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本小姐成親後一直潔身自好,你現在我滾出去跟大家說個明白,說你之前全是瞎編,日後如果敢再亂說一個字,我挖你雙狗眼出來。」以前的我,即使別人把我說得再不堪,我心裡也沒有半點不痛快,如今聽到盪一婦覺得刺耳,聽到嫖字更是刺心。
「我說我說。」說書人連滾帶爬走了出去,聲淚俱下地對圍觀者說自己鬼迷心竅,為了生計瞎編這些來取悅大家,玷污了我的名節,他實在該死,說書人的態度誠懇,這讓我很滿意,氣消了不少。
可惜他為了討好我,又畫蛇添足地說本小姐是菩薩心腸的大善人,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是下凡的九仙女,他如果毫髮無損地對眾人說這話還罷了,他偏被我打臉腫嘴歪,衣服破爛,腦子沒事的人都會覺得我又出來殘害百姓了,我氣得抬高腳,一腳想將他踹出大門,但面對外面幾百雙明晃晃的眼睛,我死死忍住了,免得秦劍知道不痛快。
雖然我這一腳沒有踹下去,雖然圍觀的人不敢哼半聲,但第二天西京盛傳我將說書先生打得半死,他嘔出來的血染紅了茶樓的台階。
但慘無人道的我,居然還派人連夜將說書先生驅逐出城,說書先生有病卧床的妻子,受到驚嚇,竟然一命嗚呼,老娘傷心過度,哭瞎了,一雙兒女,女的被我送進妓寨,男的送入宮做太監,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被我這個惡霸迫害成如斯田地,真是天無眼,讓我這種妖孽橫行。
聽到這些,我恨的銀牙咬碎,派人去找這個說書先生,讓他出來闢謠,但沒想到早已經人去樓空,我吃了一個啞巴虧,心堵得連飯都吃不下,想打人,又怕再說我殘害秦府忠心耿耿的下人,想喝酒又怕酒後亂性,想騎著小紅馬到街上散散心,又怕路邊餓死幾個乞丐,都說成我馬下鬼。
以前不在乎,管他們將我我說成狐狸精惑世,還是妖魔鬼怪禍民,但現在聽著這些心底就有一股火一直往上冒,秦劍又連著幾天不見人影,我就是揪住總管的衣領問,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這種無力無助的感覺很糟糕,似乎秦劍根本不在我的掌握中。
沒有他在,這秦府冷清得像楚府一般,沒有讓我覺得溫暖的東西,孩童時那種孤獨的感覺再次襲來,清晨醒來,手腳是涼的,心也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