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常台笙被他利落乾脆的幾句話說得不知回什麼好?,還在愣怔中,對方卻扭頭看她一眼,「不上來么,我隨時會後悔的。」

常台笙這才回過神,趁著他還未反悔忙接過他的傘,由他背著自己回去了。晚景濃,雨卻絲毫不見小,陳儼背著她沿林中小徑往回走,腦子裡卻一直惦記著她的腳傷。常台笙安安靜靜不說話,又覺著他的背格外安穩,真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路,沒有盡頭也沒有岔路就好了。

但這畢竟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何況人間事曲折才有味,高高低低才真實。就算如此,她也感到很高興了,若說人之一生終得一件無憾事,她已經得到了。以血肉之義無反顧,願意拼此一生守著他,就如……守著芥堂一樣。

兩人回到府里時,蘇曄仍在。常台笙同他打了招呼,隨後道:「府里許多天沒開伙了,出去吃罷。」

蘇曄神色淡淡,剛要開口,陳儼卻已徑直沿著走廊往裡去,留下一句:「常台笙你鼻子塞住了嗎,明明有飯菜香。」

蘇曄看一眼常台笙,點點頭,溫聲道:「自作主張喊了廚子來做了晚飯,就在府里吃罷,下雨天出去也不方便。」

他總是如此周到,常台笙點頭示謝,同他一道往裡走。

酒菜擺上矮桌,三人席地而坐,門開了一扇,庭院里春雨淅淅瀝瀝,小白在走廊里躡足閑晃。陳儼取下蒙眼布,取過一小杯酒,道:「我可以喝一點,不會醉的。」

結果換來常蘇二人略略嫌棄的眼神。

「那就喝一口好了。」說著便低頭湊至酒盞邊淺抿了一口。

他將杯子放回去時,蘇曄已是習慣性給他布了菜,將碗遞了過去。常台笙看他二人一眼,陳儼默默將那隻碗給推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著人布菜?」

蘇曄這全是先前照顧他眼盲養出來的習慣,想起他這會兒看得到菜,遂將碗接過來,自己低頭吃了。

常台笙看著覺得好笑,偏過頭看了一眼門外庭院,小白蹲在門口溫柔地「喵~」了一聲,好似在回應她的目光,陳儼聞聲,起身出門就將小白拎到了下著雨的庭院里:「不許過來。」

蘇曄見他站在庭院里彎腰一本正經與貓計較的樣子,下意識說了一句:「對於在意的人他總是小氣到幼稚,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如此。」

常台笙未深究他話中意思,起身將陳儼連同小白從屋外拽了回來:「不要欺負它。」

小白得意地坐在常台笙身邊舔爪子,還時不時欠揍地看看陳儼。

一頓飯吃得也算盡興,晚飯後陳儼拉著蘇曄去談了一些事,常台笙遂先洗漱完回卧房裡待著,對著燭台校勘書稿。

陳儼回來時,常台笙看也未看他,低著頭微微蹙眉,正要起身去翻典籍時,陳儼按住了她的肩:「這裡引用是錯的——」他說著取過筆,站在常台笙身後俯身將正確的引句寫了下來:「不用謝。」

他說完正要直起身,常台笙卻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等等。」

「恩?」

常台笙另一隻手拂開矮桌上一堆書稿,轉身便搭住他的下頜仰頭精準地吻住了他的唇。到了這時,陳儼卻還不忘將手中的筆安安穩穩擱回原處,隨後輕握住她的肩頭,回應這主動。

常台笙動作利索地解開了他外袍,略涼的手探進中衣觸碰他溫熱皮膚,另一隻手則勾住他脖子,唇移至脖頸處張嘴輕咬他喉結,陳儼竟皺了下眉頭,喉結忍不住輕滾,聲音低低:「我還未洗澡。」

常台笙又將他脖子往下攬一些,柔軟紅唇輕擦過他臉頰,若有若無地蹭了蹭他耳根,細薄的皮膚已泛了一圈紅,有些暖。常台笙惡作劇地伸手輕柔他耳垂,卻聽得他低低道:「蘇曄應還在隔壁。」

他 是最清楚這宅子隔音的,紙門相隔,這邊說話另一邊都聽得一清二楚。沒料常台笙卻毫無顧忌,甚至解開了他中衣系帶。這主動導勢能將人的意志力逼至絕境,陳儼 眨眼間便將她外袍除去,聲音壓在嗓子口又帶了些蠱惑之意:「你收集的那套集子第一冊第二十四頁,是什麼來著……也許我們可以試試。」

「不記得了……」

「啊我記得,我可以教你。」

他說著便面對面地輕托起常台笙,將她從矮桌上抱了起來。常台笙瞬時抱緊他脖子,親昵地與之耳鬢廝磨,結果某人煞風景地說了一句:「為何我覺得你更輕了?希望下回能重一些。」

他用腳打開紙門,抱著她進了隔壁另一間屋子,腳步卻不停,繼續往前走,到了離卧房很遠的一間屋子這才關上門,連燈也未點,空寂的屋子裡只聽得到的親吻與呼吸聲。

這需索來得急切,黢黑的環境亦讓人更沉醉,單薄的中衣下身體熱燙如火,灼灼燒至肺腑指尖,壓制的低吟在這黑暗中則似迷人幻葯,攀住對方的手控制不住地想要用力,似要將彼此揉進自己血肉。

常台笙汗濕鬢髮,眼角亦潮潤,她背抵著牆,身上還掛著荼白中衣,緊緊抱陳儼脖頸,鼻尖與之相抵,呼吸相纏,喘息聲在耳畔亦在心底。陳儼額頭抵著她的,喘息不定,語聲低且微啞:「書本之外有更大的世界,不知你將來是否有意願同我一道去看看。」

常台笙心底微戚,卻又極疲,頭擱在他肩上,不由闔上眼,一時間沒有回話。

這樣靜靜待了一會兒,待呼吸漸平,陳儼抱著她往回走,將她重新放回床褥上,拉好她肩頭中衣,又拖過被子一道蓋上,隨後側身將其攬進懷裡,放在她身後的手又撩開她層層黑髮,輕揉她後頸。

忽而,陳儼道:「你非要將眼淚蹭在我衣服上么?」

「是汗。」常台笙悶悶回了一聲。

陳儼似是不服氣般,鬆手放開她,身子亦退後一些去看她的臉,常台笙則只顧著將頭埋得更低。陳儼本要握住她下巴迫她抬頭,但手卻停在她臉側,拇指輕揉她微腫的唇角,也不揭穿她掉眼淚的事實,給她留足了面子。

分明是她自己強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無謂分別的樣子,這時候居然要以哭來收尾,害得他都不知要如何安慰,陳儼突然覺得自己在眼淚面前簡直是個不知所措的蠢貨。

他手又移到她頸後力道恰當地揉捏,試圖轉移話題:「舒服么?」

常台笙似乎是點了點頭,卻伸手揪住了他中衣前襟,壓住自己酸澀眼眶。

知道他嘴上不饒人其實卻體貼知心至極,熨得心窩都暖,卻又讓人心頭酸澀,不知該如何回報這義無反顧孤注一擲的「好」。

過了好一會兒,聽得屋外潮瑟更鼓聲,陳儼停了手上動作,手在空中懸了會兒。覺懷中人似乎已睡,他緩緩將手垂下來,大掌在她頭頂輕輕按了按,似乎在比較自己手掌與她腦袋的大小,最後幼稚至極地彎了唇角,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了。

矮桌上燭火不知何時燃盡,屋外雨聲依舊,小白寂寞地在門外扒木框,末了轉頭看看地上的兩雙鞋子,又蹭蹭蹭躡足跑過去,低頭叼走了一隻,隨後躍入走廊將那鞋子扔在了樹底下。

朦朧天光催人醒,常台笙費力抬起眼皮,抽出被某人緊握著的手,移至額頭用力按了按,聲音裡帶了些沒睡醒的迷糊意味:「幾時了?」

陳儼聞聲眼也未睜,抬手握住她下巴,低下頭就是一陣深吻,生生將還迷糊著的常台笙給悶清醒了。

屋外淅瀝雨聲讓人懶,常台笙又躺了一會兒,翻了個身,屈腿至身前,像個身在母體的孩子般繼續睡。陳儼從身後環住她,長臂卻越過去握住了她的足,指腹摸過足背,手感粗糙,一塊一塊的,是結痂了。

他在心底長嘆一口氣,將常台笙攬得更緊,低頭深埋其發間,閉眼陪她再睡一會兒。

常台笙偶爾放縱自己睡回籠覺,但卻也有節制,尤其是突然想起蘇曄還在府中,便連忙起了身,推推陳儼:「不能再睡了。」

她手腳麻利地將自己收拾妥當,竟也不顧陳儼就先出去了。陳儼低頭瞥見散落在一旁的裹胸,連忙拾起來,連外袍也沒來得及穿,拿著裹胸就邁出門要追她回來。

下意識地低頭找鞋穿,沒料門口就只有一隻鞋子。

蘇曄這時恰好走過來,看他一眼,問道:「怎麼了?」

陳儼忙將裹胸重新丟回屋裡,低了頭在走廊中找鞋子。

蘇曄忽拍拍他的肩,指了指庭院某株樹下歪著的另一隻鞋子:「是在找那個嗎?」

陳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恰這時小白從樹榦後冒出頭來,竟有些得意。陳儼最討厭這種愛挑釁且不知自己實力的小動物,壓根忘記自己還光著腳,直接下了走廊就往花壇去,打算捉某隻調皮鬼教訓一番。

小白似乎發現自己玩大了,扭頭拔腿就跑,陳儼亦不是吃素的,反應無比迅疾地追了上去。小白跳上走廊轉眼又躍下走廊,跑得歪歪扭扭,甚至扭頭看了一眼陳儼,見他暫時沒追上還十分得意。它轉眼就跑到了走廊盡頭,繞過門房,一躍而起溜出了大門。

陳儼卻因跑得太快一下子沒留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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