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婚

南山一把拽住裴渠前襟,額頭雖還因為虛弱直冒冷汗,但手上力氣卻一點不比往常弱。南山將裴渠仔細瞧了瞧,啞著聲音說:「咦,老師竟然瘦成這樣了。」她另一隻手很自然地從被子里抽出來,瞬時捏住了裴渠的臉頰,大膽地以下犯上:「捏不出肉來了。」

她剛要嘆息一聲,裴渠卻忽然張臂將她擁住:「你能醒來就好。」

南山回抱他,搭在他後背的手輕拍了拍道:「有老師在我便一定能醒來的,老師應當有這個信心才是。」

裴渠帶著濃重鼻音應了一聲,因為之前服用了安神葯的緣故,他這時頭腦還有些暈暈乎乎的,遂就這樣俯身抱著南山閉目待著。南山也將他抱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壓著我啦。」她猛地深吸一口氣:「老師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恩。」裴渠瞬時鬆手起身,又給她掖被子。壓被角的當口,南山眼睛四處瞥了瞥,似乎在房內找什麼東西。裴渠問:「是餓了嗎?想找吃的?」

南山搖搖頭。

初醒來她並沒有什麼胃口,也不怎麼想吃東西,但有一件事她也有些著急想要確認。

裴渠頓時想明白:「你是想試試味覺是否恢複了,對嗎?」

南山搖搖頭,卻又點點頭。雖然急切想知道結果,但她也有些怕,怕試了還是吃不出味道……

裴渠卻說:「不用那麼著急,你中毒時間太長了,並不會那麼快就有作用。等合適的時候我會讓你試的。」他說完正要給她放床帳時,卻又俯身吻了吻她額頭:「過會兒會有第二碗葯送來,你先睡,屆時再喊你起來。」

南山點點頭。

裴渠放下床帳便出去了。十六娘與沈鳳閣,甚至觀白都在外候著,且姿勢……格外怪異。這屋子隔音效果太差了,方才外面三人因為太好奇就貼門窗聽,於是……

裴渠打開門後與他們三人面面相覷,十六娘率先打破尷尬:「裴叔叔臉色也好差,快去接著睡罷。」

「十六娘說的對。」沈鳳閣沉定道,「你需要好好補眠,葯的事不需你來操心,我們會看著辦。」

「拜託了。」裴渠身上藥效還未全散,的確是很需要好好睡一場。

待他一走,另外三人立刻嘀嘀咕咕議論起來。先是觀白這個老小孩,起了頭說:「哎呀這樣可好了,等兩人休息完畢便可成親了嘛!」

「是吶是吶!我好想吃大席哦。」十六娘心心念念想著吃,單純地以為家裡辦喜事就會熱熱鬧鬧地大吃特吃了,何況她也可以沒有節制地吃糖了……她爹爹總以「牙齒都掉了」為由不給她買糖,但是府里若有人成婚就不一樣啦!

沈鳳閣沉吟道:「婚書都定了,的確不宜拖太久。他們早一日定下來,我也好帶十六娘去藩府。」

「正是正是!」觀白按住發白的鬍子道,「就這般決定了,趁這兩個小傢伙睡覺時,差不多就將成親事宜都準備妥當吧,屆時將兩人帶出來走個場便好啦,成婚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嘛!」

十六娘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沈鳳閣略一點頭,亦認為從觀白提出的這個想法實在不錯。

於是在裴南二人拚命補眠休養之際,府上則熱熱鬧鬧開始了婚禮籌備事宜。找了幾個媒婆準備,但發現都不怎麼靠譜,一老年一中年一幼童索性就全靠自己完成了準備事宜。

府上早早掛起了紅綢貼滿了喜字,又請了大廚來,將當日食單定下。因不存在迎親送親事宜,聘禮與嫁妝也都省了。至於喜服,聽說裴渠帶了一套南山的,那還要再做一套裴渠穿的。

觀白與沈鳳閣商量半天,本打算讓他穿青綠禮服,最後還是作罷。於是與南山成親禮服相配的,最終定下來的還是紅禮服。一雙紅也看著喜氣,反正不合禮俗處也不止這一處了。

李觀白按著鬍子道:「哎這小子的爹娘都看不到這一天啦。去了河東的爹更是漠不關心,也是夠薄情。」這兩位如今都是裴渠身世的知情人,談論到這話題自然一陣唏噓,尤其李觀白。

裴渠怎麼說也算得上他李家子弟,好歹皇族血脈,雖然他那個生父不是什麼好人,但到底做過皇帝,可他如今卻是淪落到……入贅,也是蠻有意思的。

十六娘也算半個知情人,她在一旁懵懵地問:「同姓也可以成親嗎?」她知道南山姊姊原來姓李,裴叔叔本來也該姓李呢。

「這你就不知道啦。你南山姊姊的祖父李崇望是賜姓王,自然與我李家不是一脈了。」李觀白如是說。

十六娘終於解了惑,忙不迭點點頭。

但李觀白卻憂慮起來:「不過往後他們倆的孩子……到底姓什麼吶!」

一句話問懵眾人,十六娘說:「姓李不就好了么……」

「他二人如今沒一個姓李,給孩子冠個李姓,孩子恐怕要當自己是撿來的了!若姓裴,又太便宜裴家那些傢伙!若姓南,那也太……」

沈鳳閣打斷觀白道:「這是他二人的事了,如今還早,實在不必憂慮得這般遠。」

他話音剛落,小婢就匆匆忙忙跑了來:「醒了醒了,都醒了。」

十六娘高興得跳起來,觀白亦是面露喜色:「就說今日是吉日呢,既然還早就今日辦掉得了,反正廚子也在,還差甚麼食材速速採買來,反正揚州買甚麼都方便極了。」

觀白的提議沒有任何問題,按照禮俗都是晚上辦婚事,這樣來講自然是來得及的。沈鳳閣趕緊起身去叮囑執事採買食材,十六娘去南山房中知會她,觀白則去通知裴渠。

裴南二人均沒什麼異議,但按照禮俗,晚上禮成之前都不能見面,便讓裴渠給急壞了。一會兒問「她好些了嗎」,一會兒又問「有沒有吃過」、「她能吃出味道來了嗎」等等,實在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觀白被他給煩壞了,敦促他吃過飯換了衣裳,便將他往屋中一鎖:「徒兒呀,我去看看徒孫,你好好待著。哦對了,好好琢磨琢磨催妝詩與卻扇詩,別到時丟人。」

觀白走後裴渠倒是安靜下來。儘管這屋不是婚房,但他還是耐心細緻地整理了一番,最後才心情舒暢地坐下來寫催妝詩與卻扇詩。儘管文采斐然,但裴某人寫這詩時還是察覺到了不小壓力,寫成了幾首,但怎麼讀都覺著彆扭,好像差了些火候。

而另一邊南山則只喝了些白粥,便去梳洗打扮。十六娘問她是否能吃出味道來了,她便點點頭:「白粥的味道似乎有些甜,是嗎?」

白粥味道太寡淡,或許並不太容易嘗出來。但十六娘願意相信她說的,便轉頭去將好消息告訴了沈鳳閣。

沈 鳳閣很平靜地說知道了,又往裴渠房中去。裴渠正為詩而愁,見沈鳳閣進來趕緊收桌上紙張,卻還是被沈某人給瞧見了。沈鳳閣拿過紙瞧了瞧:「我覺得都還不錯, 左右南山在這方面也不是很有造詣,差不多就可以了。」他放下紙張:「有件事要告訴你,南山說眼下吃得出味道了,但那丫頭素來很會說謊,屆時你可以試試 她。」

沈鳳閣交代完便走了,裴渠則坐下來繼續寫詩。

日頭西下,府中燈籠悉數點亮,院中擺了酒桌招待前來賀喜的鄰里。

儘管揚州的禮俗與長安有細微差別,但大體流程還是一致的。而因情況特殊,今日的婚禮也簡化成「催妝」、「交拜」、「撒帳」、「卻扇」這四項,將下婿等等流程都省了。

傍晚吉時到,裴渠便同請來的儐相一同至南山房外,吟催妝詩,將南山請出來。可一首吟完,屋中人卻遲遲不出來,觀白說:「咦小徒孫犟脾氣犯了嗎?徒兒快,再作一首!」

裴渠趕緊又吟一首,屋內還是沒反應。儐相嘀咕說:「郎君詩吟得這般好,新婦卻不肯出來,難道是……不想嫁?!」

觀白反駁:「別胡說,今日我們這裡是嫁夫,看來是小徒孫不想娶吶!那算啦我們走吧!」

觀白故意將話說得很大聲,果然這話剛說完,門就霍地開了。

南山一身紅喜服,以團扇掩面。她臉太小,以至於只能看到頭頂的髻,什麼表情也捕捉不到。

儐相看看漂亮的新婦,又瞅瞅旁邊入贅的「吃軟飯」的新郎,酸溜溜地嘀咕說:「不經歷『下婿』便能瞧見新婦,郎君真是幸福得很吶,不是說入贅的嘛……」所謂下婿,正是「女方愉快地將新郎揍一頓」這種事啦。

十六娘在一旁歡呼道:「要拜堂啦拜堂啦!」然後就挨著南山往禮堂去。

裴渠雖也覺得很是驚艷,但他到底沒有變成一個傻愣新郎,而是大方走在南山斜前方,領她一道往禮堂去。

堂外一眾前來賀喜的街坊鄰居,儐相一瞅覺得這真是太磕磣啦。他清了清嗓子,卻猶豫起是令新婦跨鞍呢還是讓新郎跨鞍來。按理說是新婦跨,可是這家又是頗有些奇怪的入贅……他還在苦思冥想之際,卻見新郎握住了新婦的手,拉著新婦一道跨過了鞍!

儐相驚了驚,心想這一家子人也真是太不拘小節了……他又清清嗓子站好,便開始指引起兩位拜起堂來。

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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