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十億人中,是你,只有你 5

第二天起來時又變成熊貓眼,拎著一行李箱的化妝品去公司,分派完畢後習容容隨口問道:「阿三你自己買什麼了?」

貝菲摸摸後腦勺:「忘了。」

票務部的兩個八婆神色詭秘地笑道:「阿三現在哪還需要自己買呀,這種外國的地攤貨,入不了阿三的眼……」

趁著公司的八卦小姐們都在,貝菲笑嘻嘻地朝習容容道:「容容,拜託你娘親,再給我物色幾個傳說中的精英分子吧?」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習容容下巴都差點掉下去,反應過來後乾笑兩聲:「好啊,我回去問問我媽,再幫你安排。」

這句話效果十分震撼,大家躲躲藏藏掩掩飾飾帶著關切的眼神讓她覺得有點好笑,也許我該慶幸我人緣還不錯,貝菲想。大家想當然地認為是她被甩了,關係稍好點的還勸她「別憋著,悶在心裡對身體不好」,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解釋:「我沒事,真的,我很好……」

酒醉的人從來不承認自己醉了,她這樣的解釋更令人同情,即便當初嫉妒她飛上枝頭的人,此刻也暗暗在心底詛咒凌千帆玩弄女性不得好死。公司的男同事女同事爭先恐後地約她周末出去玩,生怕她落單,這家KTV有優惠,那條街上新開了川菜館……她拍著習容容嘿嘿兩聲:「通告這麼多,我正式宣布,委託習容容同學全權替我處理所有通告,你們慢慢排期!」

關上辦公室的門,習容容揪著她準備三堂會審,貝菲兩手一拍笑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可是我現在真的累了,我搭了一天的飛機加一夜的火車,連家都沒回直接來公司了,拜託姑奶奶你先饒我幾天吧?」習容容欲言又止,看了看外面才低聲道:「你不是說去找楊越的,找到沒有?」

貝菲默然不語,半晌後苦笑道:「也許我們都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他——那種人你還找他幹嘛?」習容容忿忿不平,「早說你們不合適,你偏不開竅,非要和他抱在一起死!你想通了就好,噯——我怎麼聽陳秘書說,法拉利是今天回來,你去墨爾本,有沒有遇見他?」

豈止遇見,貝菲呶呶嘴,自嘲道:「關我鳥事。」

習容容點頭稱是,又說花|花|公|子是靠不住的,咱們凡夫俗子,還是找個老實本分的人,柴米油鹽是正經。貝菲哼哈兩句算是答應,又想著不知道楊越現在怎樣,但願凌千帆說話算話——想到這一點她又稍稍安心,至少凌千帆是千金一諾的人。

下午凌千帆過來公司開會,貝菲也有份列席,原來是公司和PL Travel Press那邊在合作細節上早談得差不多了,只因方圓實業這邊近期事務煩雜,所以很多事情辦起來手續繁複。墨爾本那邊Lawrence Miller的公司辦起事來卻是精悍快捷。凌千帆的意思是希望等合同一談成,這邊的運作可以立即開始,所以許多籌備工作需要先行。

落實到貝菲頭上的工作,便是協助人力資源部招聘戶外探險方面的人員,標準之一是至少走過一條入藏線路。按照慣例這兩年來此類出差都是貝菲帶隊的,今年自不例外,散會前凌千帆突然說了一句:「三藏線里開發得最好的是滇藏線,二月份我們就要派人考察滇藏線,這第一條線路的考察情況,關係到公司以後能否和PL長期合作下去。我的第一個要求是穩定,不希望中途出現任何臨時性的人事變動,所以想確定一下,參與和PL合作項目的相關人員,能否保證這一點。」

新的考察隊員還沒招聘進來,目前確定的領隊只有貝菲一個,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是在問貝菲一人。貝菲微垂下眼,沒人和錢作對,蘇晚辭職後她的職位直接升了一級,照理說明年還有加薪,現在經濟危機當前,沒有一定把握誰會主動跳槽?每天見到凌千帆固然不那麼爽快,可是……凌千帆名下並不止方圓天地這一家公司,之前也聽說是這邊的新業務沒有上軌道,所以凌千帆暫時坐鎮,再過一段時間他應該不會這麼閑才對。

這麼一想她便答:「我沒問題,招聘的時候也會注意這方面的條件。」

凌千帆有意無意地笑笑,她馬上低下頭在備忘錄上亂畫幾筆,做認真領會會議精神狀。

周六又去老人院,汪筱君精神不錯,一件淺藍色的毛衣織得差不多,剩下領口和袖子,汪筱君在她身上比比,問道:「小菲,你喜歡米老鼠呢還是史奴比?」

貝菲瞅瞅床頭柜上擱著的照片,許雋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毛衣,用粉紅的毛線綉了一個米奇,明眸皓齒、笑靨如花。她嘆口氣回頭笑道:「米老鼠吧,乾媽。」

從汪筱君那裡出來後又和幾個護士聊了聊,聽說老人院新請了好些看護,這自然是拜凌千帆的贊助所賜。因為汪阿姨的輕微精神病,貝菲每次都少不了嘴甜地和看護們聊聊,讓她們平時多多擔待——她對精神病院的情況略有耳聞,正常人進去了也能被折騰出病來,她可不想汪阿姨被送到那種地方去。

照看護們所言,汪阿姨最近氣色都不錯,就是有一次不知為什麼,抓著新來的一個小姑娘罵狐狸精,貝菲心裡咯噔一下,這種情形以前倒是沒見過,什麼時候得去看看怎麼回事才好。正想著,遠遠看到凌千帆在停車,順著草坪旁的小道走過來,路只有這一條,避無可避,她緊緊肩上的挎包,揚起個笑臉:「剛才幹媽還問你怎麼不來呢。」

凌千帆面色疲倦,頗為力不從心:「這兩天比較忙。」

貝菲大致也猜到出了什麼事,聽說方非盡家裡的地產公司經濟上出了些問題,以凌千帆和他這麼鐵的關係當不至袖手旁觀。她點點頭淡然告辭,轉身時聽凌千帆輕聲道:「我聯繫了幾個醫生,準備給汪阿姨好好地檢查一下,現在她這個樣子總不大好。」

她好像哪裡被蜇了一口,強力反彈起來:「你又怎麼知道她現在這個樣子不大好呢?把她治好了,讓她面對自己丈夫出軌又坐牢,女兒自殺的現狀,她就會高興一點?剛剛我聽看護說汪阿姨最近情緒不好,你讓她安安穩穩過幾天日子好不好?」

凌千帆未料到她反應如此激烈,笑著解釋道:「夫妻哪有隔夜仇?我找人在大連查過,許叔叔和汪阿姨以前是出名的模範夫妻,千桅那天說的事……也過去這麼多年了,不管怎麼樣,十幾年的夫妻,總是有感情的。許叔叔這幾年表現不錯,有幾次立功加分,我正請人準備材料給他爭取減刑,估計明年春天就可以出來了。老年人還是有個伴比較好,住在老人院里總不是個長久之計,她一個人在這裡,我們不可能一周七天的陪著,她沒有人說話聊天自然情緒不好……」

「你不如說,紙包不住火,你照顧得久了,家裡的爺爺姑媽自然就知道了,到時候又傷了他們的心!你不方便,我方便,我不介意照顧乾媽一輩子!」

凌千帆被她劈頭蓋臉地吼下來,先是茫然不解,驚愕片刻後卻笑起來,還笑得越來越開心。他笑得開懷,倒把貝菲搞得莫名其妙,盯著他看怪物似的看了半天,凌千帆才微哂道:「你針對我。」

貝菲愣了一陣才明白凌千帆的意思,原來他臭屁起來也這麼自以為是,她唇角一努就準備刺他兩句,凌千帆卻趕緊轉移了話題:「病了就該找醫生治,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約的醫生明天過來,你有沒有空?另外我想找你和賀院長談談,請她在康樂樓給汪阿姨另外撥一間房,方便以後治療。」

貝菲滿心的不是滋味,臉上僵了半天才擠出個嘲諷的笑容:「你不如好人做到底,何必遮遮掩掩?明天我有約,不妨礙你這個正經女婿表孝心!」

她說完便加快腳步往外沖,天上沒徵兆地落下幾滴雨來,凌千帆跟著跑出來:「下雨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起來,凌千帆取車出來跟在她後面叫她上車,她瞪了他兩眼繼續往前跑,雨頃刻間如瓢潑地下來了。老人院地段偏,公交站連個遮雨的都沒有,她任憑凌千帆在後面按著喇叭叫也不理他,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公車,也不看是到什麼地方的她就沖了上去。上車後才發現坐錯了車,回頭看見凌千帆的車在雨簾中轉向遠去,發梢的雨滴順著臉鑽進脖子里,她冷不防打了個噴嚏,看這樣子明天不定要感冒。

第二天果然就感冒了,正好周日習容容又委託娘親給她安排了一樁相親,中午習容容打電話過來提醒她,聽到她話中的鼻音嚇了一大跳,問她要不要改期。貝菲望著天花板,覺得吊燈都張牙舞爪起來,強忍著說擇日不如撞日,還是今天吧。她一古腦地把這一切罪責都推到凌千帆身上——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虧欠楊越?如果不是他,汪阿姨不會到現在還痴痴獃獃瘋瘋癲癲,好不容易現在汪阿姨把過去忘得七七八八了,他又跳出來要給她治病,治病?對汪阿姨來說,痛苦的清醒難道就真比混沌的糊塗來得好?

我怎麼又想起這個禍水,她狠狠地搖搖腦袋,頭又痛起來,不想了不想了,她的生活一定要和這個禍水一刀兩斷,徹徹底底的斷掉。有他在就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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