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十億人中,是你,只有你 1

第二天楊越陪她去市區逛街,早上和凌家的人一起吃早餐時,凌玉汝輕描淡寫的,要凌千帆陪貝菲去買東西。全桌人包括貝菲和凌千帆都嚇了一大跳,當時凌玉汝問貝菲對墨爾本感覺如何,以前有沒有來過,還說「年輕人就該像你這樣,有活力一點,你要是能再晚兩三個月過來,還可以讓千帆帶你去看賽車——墨爾本站千帆是每年不落的」。貝菲為示清白,不得不再三表示自己天生勞碌命,假期少工作多,下午到市區去給同事們帶點化妝品,就要趕緊滾回去給凌大少打工。不料凌玉汝卻提醒說澳洲這邊許多商店關門早,下午五點就打烊,要採購得提前出門,還是凌千帆開車陪著比較方便云云。凌千帆十分尷尬,借口自己今天早有安排,讓楊越開車帶她出去便可。

貝菲不知道凌千帆是如何同姑媽解釋她和楊越的關係的,凌玉汝的態度很是奇怪——也許她對凌千帆每一任緋聞女友表面上都這麼熱情,不過貝菲現在實在沒有精力來考慮這些。楊越陪著她從Spring逛到Spencer,她沿路經過各種風格特異的建築時都要取景拍照,並分別做好記錄,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拍照完畢後才照著之前列好的單子一樣一樣的去買禮物,墨爾本是個購物天堂,對女人來說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時裝、鞋子和包包這一類消費品更是琳琅滿目,全澳大半的紡織品和製鞋廠都匯聚在墨爾本,貝菲不得不捂緊了口袋,以防自己心底潛藏的魔鬼突然爆發。

雖然她行程定的匆忙,公司里幾個相熟的同事仍抓緊小半天的功夫給她列了整整兩頁A4紙的購物清單,在幾家百貨公司之間往來奔波了許多趟之後,她終於在清單上最後一個橄欖油套裝前畫上勾。楊越看著手上的大包小包,輕聲笑問:「你自己不買東西?」

貝菲兩手空空,在他面前跳來跳去:「你太不主動了,沒看我買了這麼多,其實就是等你開口問我喜歡什麼嗎?」

楊越照本宣科地問:「那你喜歡什麼?」

貝菲笑嘻嘻地跑回來,挽著他的手笑道:「我喜歡什麼你就送我什麼?」

楊越想想後一本正經地答:「嗯,你喜歡什麼?」

真沒幽默感啊,每每想起這一點貝菲就覺得超級失敗,她身邊幾乎每個人都對她無厘頭的行為習以為常,並在不知不覺中被潛移默化。只有楊越永遠一本正經,高中勸她好好學習別老看小說,大學時又說用熬夜來減肥會得不償失,豐胸不是一定要吃木瓜,不要長期食用同一種食物……偶爾她會投訴他的刻板嚴肅,誰知他竟會反問:「既然你覺得我什麼都不好,那你喜歡我什麼?」

貝菲一笑又現出兩個小酒窩:「傻瓜,我喜歡你呀。」

原來她一說這話他就會抿嘴偷笑,她說什麼他都確信不疑,現在他眼中卻有明顯的猶疑。貝菲知道他要的東西其實不多,楊越是個再善良不過的人,要的不過是別人發自內心真真切切的關心而已。而讓他不敢輕易再相信任何一個人的,正是她貝菲本人。

然而猶疑過後,他眼裡仍現出神采,晶亮若星子。

把東西拎回車上後貝菲才想起來今天居然沒有去唐人街,要是以後做墨爾本的專題,唐人街肯定是重頭戲。於是掉轉車頭去唐人街,墨爾本的唐人街歷史悠久,古街悠長狹窄,貝菲對著仿南京朝天欞星門的牌坊一頓猛拍,還有些距今已超百年的各地會館,亦頗有特色。在唐人街用完了相機的最後一格電,她仍覺意猶未盡,把相機裝好她才想起來一個關鍵的問題。

她拍這些相片做什麼?

習慣性的答案是做專題,可是……她還能回到婺城,去做她的專題欄目?凌千帆或許不介意,她卻沒有辦法再去面對那個面若桃花心如明鏡的男人。他輕輕地瞥她一眼,彷彿就能穿透她的肉身剝裂她的魂靈,這真是一種可怕的感覺。

「還有東西沒有買嗎?」楊越看她微顯落寞,小心問道。

她搖搖頭,從他左手上接過大大小小的袋子自己拎著,然後伸出右手,與他十指相扣,楊越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握住她的手——貝菲稍稍放下心來,至少他肯嘗試和她重新開始。

回去時客廳里開了牌局,凌兆莘、凌玉汝、凌千帆和丁嫂正好湊了一桌。凌千帆摸著手中剛叫起的牌,餘光瞟過去,正好瞥到貝菲十指相扣地挽著楊越,低頭溫順得如小媳婦一般。他微惱地把牌拍在桌子上:「胡的牌不來,不要的牌來一堆!」

倒是凌玉汝和顏悅色地和貝菲打招呼:「給同事買的禮物?」

貝菲慌忙扯個笑容出來:「是啊,便宜一點。」她環顧四周發現不見了凌千桅,一問才知原來凌千桅今天早上吃完早飯就拖著行李箱去了機場。

看到凌千帆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楊越身上,她連忙扯扯楊越告辭道:「凌爺爺你們慢慢玩,我和楊越回去清點一下再出來吃飯。」

楊越坐在床上看貝菲對著清單核對,裝好箱後貝菲挪到床邊,蹲在地上枕著他的腿,冷不防問:「凌千桅喜歡你?」楊越猝然一驚,連忙道:

「我和她沒什麼!」貝菲一副抓到他把柄的嘴臉,楊越急了,「真沒什麼,我從來沒答應過她。」

貝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昨天凌千帆那番話頗可疑,她隨口一探便探出虛實,卻來了興緻要逗逗楊越,黠然道:「我看你昨天和她說話,很親熱么?」楊越漲紅了臉,看她不急不徐開玩笑的神情,愈加惱怒起來,好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拉下臉來不理她。貝菲伸手捏捏楊越的臉,楊越苦著臉躲,貝菲得寸進尺,跳到他身上摟著他,瞥到他頸中細細的一條紅線,她伸手去挑了出來,是一尊玉佛。男戴觀音女戴佛,她奇怪地瞅瞅楊越,楊越眸光微黯,低聲道:「我媽留給我的。」

她的手倏的掉下來,楊越慢慢撫過她的臉,從眉眼到酒窩。他冰涼的指尖緩緩而下,在她脖頸間昨天留下的傷痕處緩緩摩挲,接著是他冰涼的唇緩緩地吮過那傷痕,低聲地問她:「疼不疼?」

她搖搖頭,楊越的唇慢慢溫熱起來,帶著她頸間的溫度,游弋到她的耳畔眉尖。他攬住她的手微顫,緊張得手心沁出汗來:「小菲,我想有個家。」

他想有個完整的家,他也想給她一個家。

貝菲點點頭,家,這是個美妙的字眼,美妙得讓她安心的字眼。一撇頭,正看到窗外漫無邊際的花田,楊越也偏過頭來看,似有所悟地說:「你也喜歡蘭花草。」

「碰巧而已,」貝菲別過頭來,背著窗朝楊越笑道,「以後有什麼計畫?」

楊越這才放下心來,考慮後問:「你……喜歡哪裡?看你在哪裡方便,我都無所謂。」

「北京醫院好一點,」貝菲想想後笑,「不過你以前那家醫院肯定不會要你了,要你也不許你去,那個什麼張主任,簡直把我當空氣!」

楊越聞言笑起來,貝菲口中的張主任是以前同科室的領導——大抵醫院裡都有這樣的習俗,年長的醫生總喜歡給相中的年輕醫生介紹對象,人選不外乎外甥姨侄等各類沾親帶故的未婚女性。楊越因為業務水平不錯,被不少人明裡暗裡相中過,甚至於連他沉默寡言不善交際這些缺點,也被解讀做為人低調個性沉穩。其中最熱心的便是那位張主任,即便貝菲曾幾次去醫院宣示主權,他也大有百折不撓的架勢,隔三岔五地拿女孩照片給楊越看,叫貝菲不免懷疑他是否兼職開婚介所。

楊越說也可以去婺城找工作,貝菲忙不迭地搖頭——不知為什麼,她現在恨不得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越遠越好,最好永遠別再回去。「回去再說吧,」考慮到兩個人的將來,楊越的臉色明亮許多,具體去哪裡倒可以慢慢考慮。貝菲想起一事,問:「我們……我們準備結婚前,你說想請你去當家庭醫生的就是凌家?是凌千帆還是他姑媽,為什麼偏偏挑中你?」

「凌阿姨大部分時候還是在顧家,陪凌爺爺在北京療養的是凌少,因為懂手語的不是很多,」楊越解釋道,「凌爺爺老年說話有些障礙。」

「那……凌爺爺要找新的家庭醫生,會不會很麻煩?」

楊越笑道:「凌家的家庭醫生不止我一個,凌爺爺也不是一直住在墨爾本,他每年有幾個月回北京轉轉,或者去南京散散心,大概七八個月在墨爾本。」他略略比劃,笑說,「不過只有我無牽無掛,所以一年四季都陪著他。」

貝菲稍稍放心,稍稍收拾後和楊越出去吃飯,凌千帆正在和凌玉汝抱怨,說今天手氣太差,全球獨釣萬一色居然在最後關頭黃了。凌兆莘耳朵不清楚,以為凌千帆在說釣魚,比劃著問凌千帆明天有沒有空,凌千帆看看貝菲,目光微閃後淡淡笑道:「我明天有個朋友開party,我答應了。」

Lawrence Miller,貝菲心中的喜悅轉瞬即逝,計畫趕不上變化,她既然決定要和楊越一起回北京,就不該再和凌千帆有任何的牽扯——分手亦是朋友這句話很多時候不過是自欺欺人,她貝菲不是這樣的人,雖然她心底無比的期盼著能一睹大神Lawrence Miller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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