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有一種蝦,很小的時候,就成對成對的鑽到石縫中去,小小的石穴就是它們的天堂;等它們長大了,再也無法從細小的石縫裡游出來。它們從一開始,就選擇了獨一無二沒有退路的愛情,拒絕誘惑,從一而終。對它們來說,彼此就是全世界……」

「哇……蘇大顧問,你不去寫愛情小說真是可惜了,夢幻啊……」

一個年紀輕輕的幼齒設計師怪叫著起鬨,馬上又頓住問道:「答非所問啊蘇大顧問,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

蘇晚微微一怔,悲劇還是喜劇?她不自覺地去瞧顧鋒寒,卻發現他垂著眼眸,思緒似乎並不在會議上,她臉上笑得很不自然,略有些惆悵道:「悲劇或許讓人惆悵無限,可是現實中不圓滿的事情已經這樣多,還是給故事一個美滿的結局,讓來到這裡的人,多多少少殘留一點希望吧。」

夏梓瑩微微一笑,側過頭來問顧鋒寒:「寒少的看法呢?」

顧鋒寒嘴角噙著笑,也不答話,幾個跟得他久的人都有些詫異,他平時倒也是笑過的,卻不曾似現在這般,眼角眉梢,無不蘊著笑意。

一屋子的人都有意無意地都往蘇晚身上瞟,這麼幾天的日子,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顧鋒寒和蘇晚之間有貓膩,只是礙於公司高層在這方面的一些禁忌,沒人敢主動提及這個話題。

夏梓瑩看著舒梅做的簡要記錄,對著記錄勾出一些比較符合要求的設計圖,笑道:「看來大家最後的看法比較一致,一個無意中闖入世外桃源的男孩,愛上了一個美麗純真的少女,在離開這個世外桃源之後,兩個人受到世俗的誘惑,外界的干擾,最終無奈分手,多年後他們在這裡偶遇,心中那份純真的愛戀又重新被勾起……」

「OK,具體的本子可以回去接著定,接下來的階段,就請大家照著這個思路,盡量和我們的宣傳方向保持一致!」夏梓瑩合上筆記本電腦,側頭瞟見顧鋒寒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可以遠遠望見柚河的那扇窗前,夏梓瑩回頭朝大夥笑道:「今天暫時說到這裡吧,沒什麼要緊事的話下午到處轉轉,我看前幾天誰也沒心情真正好好玩吧?」

「可不是,做夢都夢到在畫圖,畫著畫著都變成了鈔票,數錢數得抽筋的時候又醒了!」

一陣喧鬧之後眾人便作鳥獸散了,蘇晚留在會議室里和幾個人一起整理方案紀要,等人都散了場她才慢悠悠地閃回去,卻看到顧鋒寒靠在房門口抽雪茄,蘇晚皺了皺眉:「別以為抽雪茄就沒壞處!抽雪茄的人得口腔癌、舌癌和咽喉癌的概率比普通人高多了……」

顧鋒寒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手上剩下一半的雪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羅嗦:「管家婆。」

她本來還在羅列雪茄的害處,一聽這句話,倏的住了嘴,管家婆,這個詞不該用在她身上的,過了今天,出了柚縣,這七天的種種都將變成回憶了,管家婆……他的管家婆,該是孟涵吧?

可喜巴雪茄淡淡的咖啡味傳了過來,那味道果然是很好聞的,裊裊地飄過來,直沁入心脾,難怪他喜歡,順著輕煙飄來的方向,看到他臉上又有點大孩子的笑容。他一伸手,又把她拖入懷裡,摟著她,薄唇在她面頰上輾轉流連,那淡淡的咖啡味道彷彿不是來自雪茄,而是和他融為一體,又滲入她的軀體,到最後就是四瓣軟軟的唇貼在一起,他並不十分用力,她也是,只是貼在一起,也許誰微一退後便能分開,可誰也沒有晃動一分半毫,好象是電影里的凝固鏡頭一樣。

她腦子裡不知怎地竟出現一幅畫面,電影終場的時候,鏡頭定格在男女主角擁吻的畫面上,然後打出一個藝術字體的END來。

可惜她不是他的女主角,又或者,她作為女主角的時間,只有這七天。就在她準備退後的時候,他突然側過頭加重了這一吻的力道,她忽地倒吸一口冷氣,往後縮了一下,睜開眼有些詰難地看著他:「你幾天沒刮鬍子了?」

他咧著嘴朝她直笑,一邊摸摸自己的下巴,眼中還帶著玩味的笑,她馬上明了他的意思。他是愛乾淨的人,絕不容許自己幾天不刮鬍子的,以前他們在一塊的時候,他常常故意留著一點鬍子茬,在接吻的時候往她臉上蹭,她一抱怨,他就開玩笑說「說明你皮膚好,吹彈可破啊,」玩笑的結果是她不得不幫他刮鬍子——他受得了,她可受不了!

白了他一眼,蘇晚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拿他的刮鬍刀,給他慢慢的抹上肥皂沫,再拿著精工的手動剃刀,慢慢地刮過去,「真講究,還得手動的!」他一直都有這麼個毛病,說電動剃刀不是在刮,而是在剃,剃完之後摸上去還是粗糙的讓人彆扭,她一點一點地幫他刮掉肥皂沫,任何細枝末節都不放過,動作小心的好像是在做一項史無前例的大工程,等刮完了她準備拿毛巾給他來洗臉,還沒轉身他的吻又落下來了。

這一回不是淡淡的咖啡味道,而是帶著肥皂沫的清香,她閉著眼,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丁丁丁的高跟鞋聲,她一驚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沒一陣那聲音又漸漸遠去,她訕笑兩聲,看到他略含揶揄的笑,不自覺地別開眼去,「你收拾收拾吧,下午要回去了。」

她轉身逃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撲到窗邊狠狠地吹風透氣,她忘得掉他嗎?綠地上印出斑駁的樹影,就像他投在她心裡的影子一樣,疏疏漏漏,錯錯落落,只是散不開。她心裡隱隱地明了起來,那些過去的日子,早已在她心裡生了根,拔了又長,長了又拔,便如離離的原上草一般,即便是有燎原的野火燒過,也不過是為了等待著來年的春風罷了。

她搖搖頭任命地開始收拾行李,淺藍色的針織衫,鵝黃色的秋衣,淺灰色的短外套,一件一件的折好,壓平整,然後塞到背包里——記得很多年前,他們常常一起收拾行李,一起做家務,你一樣,我一樣,誰也不能多做,誰也不能少做。還記得曾經他看著她裝箱的衣服,漫不經心地說:「你的衣服都是淺色的,有時候看著暖暖的,有時候看著又心涼。」

其實一樣的顏色,又怎麼會一會兒暖暖的,一會兒又心涼?無非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回婺城的航班十分準點,晚上九點二十分降落。

遠遠地看到孟涵,和另一個看起來二十齣頭的女子在機場大廳接他們。那個女子戴著因為《色戒》而流行起來的湯唯帽,臉型也是圓圓的,裹著一件蘇格蘭格子的短風衣,蹬著及膝的長筒靴,遠遠地看到顧鋒寒就沖了過來,在現場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熱烈程度讓現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蘇晚本來跟在顧鋒寒身後,不著痕迹地移開眼神,略往外一瞟,便看到孟涵在遠處尷尬的眼神,蘇晚回瞟了一眼這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子,身上隨意搭配著寶格麗鑽飾,她略一思索,便猜到這和顧鋒寒看起來交情頗好,又讓孟涵有氣出不得的女孩是誰。

亦有傳聞凌氏的千金凌千桅才是內定的太子妃人選……

顧鋒寒臉上的笑容僵住,又不好在眾人面前太不給凌千桅面子,臉上的堆起的笑容暗含威脅:「聖誕節不好好在墨爾本呆著陪你爺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凌千桅不著痕迹地往他身後瞟了一圈,故意摟著他往前走,還湊到他耳朵邊上說悄悄話:「哪一個是Adeline?」

顧鋒寒氣得有點內傷,維持著笑容低聲道:「你從哪裡知道的?」

凌千桅得意道:「我偷偷地告訴你哦,我大哥在查你哦,你是不是最近做了什麼讓我大哥不爽的事?我看到有一次跟人打電話,提到什麼Adeline,是不是就是你戒指上面刻的那個名字?」

顧鋒寒面色一滯,凌千帆在調查他過去的事情?「你……,」他眉心攢起,神情不悅,凌千帆的這個妹妹真是個八婆,不小心被她翻到了戒指,有事沒事就來磨他這些事情:「你大哥知道你過來?」

凌千桅連忙伸出雙指,賭咒發誓地低聲道:「我發誓我沒有告訴過我大哥——不過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找到那個Adeline了,不然的話我就告訴大哥你以前的事情!」

顧鋒寒耐著性子維持著笑容,趁著凌千桅追著他的腳步追問時把手從她胳膊里抽出來,回頭去找蘇晚的蹤跡,不料孟涵又走上前來,例行公事地向他彙報:「老爺子身體還好,除了擔心金融危機餘波的蔓延,其他的事情倒還都放心。上半年我們逆市降價儲備現金的時候,老爺子還埋怨你踏空這麼久,現在他才算放下心來……」

走出機場大廳,整個航站樓燈火通明,天幕上的星光頓時失色,蘇晚微笑著看孟涵和凌千桅在顧鋒寒兩側爭奇鬥妍,彷彿這件事和她全然無關,好像夢澤鎮的一切,不過是繁華夢一場。

從身後看過去,孟涵的脊背挺得很直,見縫插針的彙報,絲毫不影響她整齊劃一的一字步,再看看另一側光鮮奪目神采飛揚的凌千桅正和顧鋒寒談笑風生,一剎那間蘇晚甚至生出對孟涵的些許同情。

「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那麼欣賞Angela嗎?」

那天在泰國餐廳顧鋒寒的話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她知道,她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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