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醒來的時候是午夜時分了,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哭醒了,還是在哭泣中睡去了,醒過來的時候貝菲和方非盡兩個人的頭正在她頭頂上拼成一個一百八十度角,她睜眼的時候,兩個人長吐出的一口氣把她吹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貝菲眼睛瞪得老大,差點就連隱形眼鏡都要掉出來了,在她和方非盡之間審視良久後眯起眼問道:「方老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昨天晚上對晚晚姐做了什麼……」

方非盡被她一句話差點噎住,半晌後悻悻答道:「先奸後殺,連你也要殺人滅口,你信不信?」

貝菲吐了吐舌頭,從床上跳起來,叫著「我去幫你們倒水」就飛也般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方非盡無奈地看著她,低聲笑道:「晚晚,你要我怎麼辦呢?」

「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回去呢?」

她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方非盡幫她把枕頭豎起來讓她靠在上面:「晚晚,你不要這麼固執,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蘇晚只是溫和地笑著,那眼神很溫和,好像是一個大姐姐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弟弟那樣。方非盡絕望地低下頭去,將頭埋在她懷裡:「晚晚,我真羨慕那個死了的人,真的,我羨慕他。我羨慕他,要是你對我的心能有你對他的十分之一,讓我現在死了我也願意。」

他埋著頭沉默了半天,想了想又說道:「不對——我不願意死,我死了你怎麼辦?要是你用對他十分之一的心來對我,我就更不願意死了,我要好好地活著。」

「我恨他,對,我恨他,你這麼愛他,他卻留下你一個人。」

「我恨他,晚晚,我恨他。」

他孩子氣地重複著這句話。

蘇晚苦笑道:「非盡,我答應你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不然也對不起你的救命之恩你說是不是?」

方非盡抬起頭來,癟了癟嘴,臉上怏怏的,又帶點賭氣的神色:「蘇晚,我的心就算是金剛鑽打的,遲早也要被你給敲碎了!」

蘇晚笑了笑,伸出兩隻手比了一個心臟的大小:「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這麼大一顆鑽石,得多少錢啊?」

方非盡嗤地笑出聲來,學著葛優的口吻貧嘴道:「我說怎麼著也得個百八十億吧,那還是不帶加工打磨的!」

他心中有萬千的疑問,想知道她和那個幸運兒的過去,可是蘇晚這段時間狀態極不穩定,看著她心不在焉地捧著熱水杯,嘴唇慢慢地從烏紫轉為淡紅,心卻一點也放不下來——按照醫生的說法,她是不能受太大的刺|激的,嘴唇發紫便是暈厥或休克的前兆,導火索是情緒波動太大——五年前她突然倒下去,醫生說是悲傷過度,鬱結於心,那現在呢?情緒波動太大,她最近是怎麼了?

方非盡努力地思索著,好像從蘇晚休完年假回來,很多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看來……他不能馬上跟家裡老爺子回去了,無論如何他也得多在婺城呆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決定下一步何去何從。

「你什麼時候回去,我看看能不能請假去送你,要是請不到假,就提前請你吃飯,嗯?」蘇晚若無其事地問道,方非盡臉色變了變,又漫不經心地笑道:「我姐姐說要來看我,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勸勸爸爸,和姐姐一起回去,可能還要些日子吧。」

蘇晚吃了葯之後睡下,方非盡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貝菲送他出來,臨下樓前貝菲有些猶豫地問道:「老大,晚晚姐最近這是怎麼了,我總覺得她好像有點魂不守舍似的。」

方非盡苦笑著點點頭,他當然也覺出蘇晚的不對勁來了,可是不對勁在哪裡,又說不太出來,貝菲又問:「老大,你可要加把勁,小心晚晚姐被人搶走了!」

「你知道些什麼嗎?」方非盡聽著這話有些奇怪,貝菲一副狗頭軍師的模樣諂媚笑道:「凌總這幾天也跟我打聽晚晚姐的事情哦~那種經驗老道的花|花|公|子,你也知道的,防火防盜防凌少嘛!」

「胡說八道!」方非盡好笑道:「凌師兄不是那種人,你放心吧。」貝菲嘀咕了一句「不是才好,」方非盡揮揮手讓她進去,下樓拐彎的時候才覺出不對勁來——凌千帆何必這麼迂迴地向貝菲打聽?他出來取了車發動起來的時候,終於察覺出這不對勁在哪裡——後視鏡里,驕陽小區林蔭道的最深處,赫然是一輛黃色的蘭博基尼。

深更半夜的,顧鋒寒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他一顆心陡然慌亂無措,不曉得在銀河那邊,顧鋒寒究竟和蘇晚,是怎樣一番情狀?不然凌千帆決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婉規勸,更不會從貝菲那裡套話……

初冬已有些寒意,他手心卻冒出涔涔的汗,他把車往前開了一段,在前一個岔路口掉轉車頭往回開,在顧鋒寒車邊停下,緩緩地搖下車窗。

月色撩人,一束淺淡的白散下來,顧鋒寒一手架在車窗上,正在給自己點雪茄,空氣中繚繞著淡淡的咖啡味道,「顧總真有閒情逸緻,這個時間還沒休息,莫非顧總在這裡發掘了什麼商機,覺得驕陽小區和寧江科技園一樣,大有發展前景?」

方非盡話中的譏諷之意再明白不過,顧鋒寒夾著雪茄的手骨節分明,似是很不屑地對方非盡投過一瞥,淡淡道:「有沒有投資價值,要看是誰來投資了。不識貨的人,看到金子也當是廢鐵;點石成金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方非盡按著車窗恨不得直接揍他一頓算了,偏偏現在家裡老爺子有求與他,他偶爾說兩句氣話也就罷了,眼下還真是得罪不起這位冷麵少爺,想想他心裡便覺得窩火,冷言道:「婺城天寒地濕,更深露重,顧總好好保重。」

顧鋒寒扯扯嘴角道:「方總在婺城呆了五年吧,我在婺城讀的大學,四年,早習慣了,方總慢慢賞月,失陪了。」他搖上車窗倏地發動跑車,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閃亮的黃影,留下方非盡一個人愕然不止——顧鋒寒也是在婺城讀的大學?他猛地記起些什麼,顧不得還是在半夜,一個電話把凌千帆從睡夢中拉起來,響了好久才聽到凌千帆不耐煩的聲音:「他媽的方非盡你半夜發騷啊!」

他沉默了幾秒鐘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我……沒打斷你什麼好事吧?」

那邊傳來一聲低罵,過了幾秒鐘凌千帆心情已轉換過來,語氣平和許多:「最近失眠,沒心情,好不容易睡著,什麼事兒啊?」

「我記得……你以前說你那個掛名表弟,就是顧鋒寒,他在去賓大之前,在國內讀的什麼學校?」

「婺城財經大學,怎麼了?」

方非盡鬆了一口氣,蘇晚是婺城大學的,按道理沒什麼交集才對,他遲疑片刻又問道:「哪一級的?」

凌千帆打了個哈欠道:「不記得了,你這麼婆婆媽媽的想問什麼呀?」他又打了一個哈欠才清醒了一點,生恐顧家昔年的事情被方非盡探查出來,驚疑地問:「方非盡,你小子可不是要給我玩什麼花樣吧?」

方非盡連忙道:「沒事沒事,我問問,問問也不行啊?沒事了,你睡吧!」

凌千帆還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已掛斷了,凌千帆在床上摸開燈,低咒了方非盡兩句之後掀開厚厚的窗帘往外看,正看到心湖苑的大門處遠遠的開進來一輛黃色的跑車,果然,凌千帆在心裡暗暗地罵娘,連衣服也顧不得換套著睡袍就沖了下去,顧鋒寒的車開進來停在他自己的單元門口,半天也沒動靜,凌千帆疾步過去,猛力地拍了拍車窗:「阿寒,你給我下來!」

他敲了半天,車裡面也沒什麼動靜,他低下頭去想看個究竟,外頭月色明朗,車裡頭沒開燈,他貼著車窗隱約看到顧鋒寒沉著臉,車裡頭突然響起振聾發聵的音樂聲。凌千帆嚇了一跳,一陣夜風吹過,身上瑟瑟發冷,他連忙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鑽進去,拍停音樂,空氣中裊裊繞繞的都是古巴雪茄的淡淡咖啡味道,「阿寒,你剛乾什麼去了?你……是不是碰見非盡了?」

我剛乾什麼去了?顧鋒寒忍不住問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幹什麼去了,只覺得自己真是愚蠢透頂,別人早已將他踐踏如花下泥了,他還要送上門去,尋一個死心如燼。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耐性,竟然在驕陽小區裡面等了整整十個鐘頭,原本是自悔那一天在永安公墓太過衝動,深恨那天自己的口不擇言,現在看來,一直放不下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今天去老人院了?」

凌千帆有些訝異地看著顧鋒寒,感動之餘又有些好笑,剛才的氣不自覺地消了大半:「是啊,你呢?大半夜的,別告訴我你是去游車河了!」

顧鋒寒苦笑著搖搖頭:「我的事你別管了,管也管不著,我自有分寸。上半年錦繡地產調價售樓的資金,已經迴流了不少,總之現在整個回購計畫還在我全盤掌握之中。」

凌千帆一時無語,大半夜的跑下來生怕他出了什麼事,結果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和自己談工作!

「沒有別的事了?」

「有,除了股份回購的計畫,我考慮有一些人事變動,照原定計畫明年要帶一個新的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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