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鋒寒認真地翻閱手上的幾份文件,主要是方圓天地運營之後,幾項主要業務的發展概要,顧鋒寒看了幾頁之後問道:「我看……和方圓天地有合作的幾家酒店,基本都是長期合作,為什麼……華庭商務酒店和方圓天地合作了兩年之後,中止了在所有城市的分銷業務?」
方非盡臉上略有些尷尬,默了半晌之後笑道:「華庭在婺城的主管在和我們談分銷業務的時候,提出了一些非分的要求。」
顧鋒寒哦了一聲,發現蘇晚在方圓天地之後,他便仔細地把她這幾年的工作生活情況全查了一遍,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能這樣一去無蹤;他不明白,方非盡哪一點讓她這樣死心塌地;他不明白,他們七年的點點滴滴,她竟能這樣輕易地拋諸腦後。
誠然方非盡待她是不錯的,他記得秘書柳子衡調查上來的報告里,方圓天地前三年的酒店分銷合同都是蘇晚負責的,華庭商務酒店和方圓天地合作了兩年之後中止合作,資料顯示最後一次續約合同也是蘇晚去談的。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想來是對方對提出了一些過分的要求,方非盡卻為此中止了和華庭酒店所有的合作,可見這位方大少,也算是個情種。
可他待她就不好了嗎?也許感情這樣東西沒法去論公平——他不知道方非盡和蘇晚之間,到底誰付出得更多一些,他只知道他和蘇晚之間,先動心的那個是他,也許是因為這樣,從一開始,他在她面前就輸了。
他跟在她身後四年,才連哄帶騙地把她拐到手,她明明是個很開朗的人,在他面前卻總是閃躲。可是……她和方非盡一起出現在他面前時,卻是那樣的坦然。
這就是區別嗎?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嗎?在她心裡,還有他一絲一毫的影子嗎?
無數次地追悔,為什麼在最後一次和她分開前還要和她吵架,為什麼要為了那一點點可笑的自尊拒絕和她解釋,為什麼在她阿婆重病的時候還要對她發脾氣……五年里無數次夢縈魂牽的只是她,他甚至願意用世間的一切來換取她活著,只要她活著,讓他做什麼都是願意的,哪怕……哪怕她將他忘卻,哪怕她恨他,哪怕她永不原諒他,只要……只要她活著。
她還活著,只是不見他罷了。
篤篤篤。
蘇晚推開方非盡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和顧鋒寒還有身邊的幾位高管點點頭打了個招呼:「找我有事?」
顧鋒寒站起身來,微微笑道:「是這樣的,想必你也知道銀河最近和柚縣、婺城政府合作的開發旅遊商圈的項目,之前看過你的履歷,是土生土長的柚縣人,在旅遊宣傳方面,經驗也十分豐富,算是方圓天地的開國元老。所以我想……你在這個項目上比其他人更有優勢,想請你到銀河集團來做個顧問,可是方總剛剛說你已經遞交了辭呈,所以我想找你了解一下你的意向。」
顧鋒寒話音未落,蘇晚已輕笑著拒絕:「顧總太客氣了,什麼元老不元老的,那純粹是趕鴨子上架,我只是湊巧多拍了幾張柚縣的照片而已,哪裡談得上什麼優勢?」
「關於柚縣夢澤古鎮的商業開發,我這裡只有一個草案,考慮得不太周詳。接下來如何打造這個旅遊品牌,我還需要一個對柚縣比較了解的人來做顧問。Adeline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別說是方圓天地,就是在整個銀河集團,也找不出第二個比Adeline更合適這個職位的人了。」
蘇晚笑道:「顧總太抬舉了,顧總要投資柚縣,相信柚縣的政府人員一定有很多對柚縣更深入更了解的人提供給顧總選擇,我這樣一個對地產業幾乎一竅不通的人,實在很難給顧總這樣龐大的項目提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
「政府官員……,」顧鋒寒輕嗤一聲:「Adeline難道不比我清楚都是些什麼人?再者……我們現在打造的夢澤古鎮這個旅遊品牌並不只針對國內,也要考慮國際市場的需求。我這裡現在了解柚縣的人不清楚國際潮流,清楚國際潮流的人不懂夢澤古鎮的價值,Adeline曾經在費城留學,又在柚縣長大,正是我現在最急需的人才。」
「在費城留學?」在一旁一直沒插話的方非盡忽然驚詫問道,疑惑地看著蘇晚,蘇晚頓時十分尷尬,欲蓋彌彰地解釋道:「中途就因為一些私事退學了,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一直沒和你說。」
方非盡喔了一聲,沒有繼續問下去,臉上已有些黯然,蘇晚認得他五年了,竟然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自己曾經在費城留學的事情!反倒是顧鋒寒這樣一個外人,對她的過去了解的比自己還清楚,聽他一口一個Adeline……方非盡驀地有些驚疑,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個顧鋒寒和蘇晚之間怪怪的,只是礙於場合,沒有立即發問。
話說到這個地步,顧鋒寒再強求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他站起身來向方非盡告辭:「今天就不打擾方總了,聽說方總也是撞球的高手,下次我和凌總打球的時候,方總不介意一起來切磋切磋吧?」
方非盡一愣,旋即淡淡地點頭應了一聲,顧鋒寒又轉頭向蘇晚笑道:「剛才說的事情,Adeline還是考慮一下如何?我把行動電話寫給Adeline,有事和我聯繫?」
他拿起筆在一張便箋上寫下一個號碼遞給蘇晚,然後帶著兩位高管和秘書走進十七層的玻璃電梯,離去前臉上仍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彷彿在嘲笑她,嘲笑她這些抵抗,到頭來都將是徒勞無功。
蘇晚拿著淡藍色的便箋,愣愣地站在原地,顧鋒寒寫給她的電話號碼,赫然是她五年前回國時所用的手機號碼!
交接工作做到一半的時候,蘇晚拿到了銀河集團遞給凌厲實業的「水邊的阿狄麗娜」的計畫草案。銀河和凌厲雖然同屬顧氏旗下,卻是兩個獨立的集團公司,地產和旅遊這些傳統行業一向是隸屬銀河旗下的,而網路電訊等新興行業則由凌厲實業經管。公司達到一定規模的結果就是——再簡單的一件事,也要走一道冗長的流程。
這是一份完美的商業計畫書,前提是僅從商業角度而言。
可如果真的照這個草案實施下去,那不過是又增添一個純商業化的,販賣義烏小商品市場紀念品的商品基地而已。
蘇晚捏著這份草案恨不得罵娘,顧鋒寒怎能容忍這樣一份策劃書擺在自己面前,最離譜的是他居然還在上面簽了字批准通過?
顧鋒寒坐在心湖苑設計獨特的巨大陽台上,翻著銀河旗下錦繡地產按照他的要求所做的計畫書,巨幅的玻璃幕牆緩緩拉開,迎面而來的是冬日鏡湖上吹過的陣陣寒風,心湖苑所採用的挪威Nexans地坪加熱系統保證了室內的溫度,讓他絲毫感覺不到冬日的寒意,只有舒適,清涼。
嘀嘀兩聲,顧鋒寒折開擱在一旁的筆記本,事務秘書柳子衡傳過來一封郵件,顧鋒寒唇角彎起得意的弧度,輕輕一觸,郵件應聲而開:十點三十八分蘇小姐來電第一次,十點四十三分蘇小姐來電第二次,十一點零八分蘇小姐來電第三次……
顧鋒寒伸出食指,在筆記本屏幕上畫著圈,屏保上一個一個七彩的水泡隨著他的食指滑動升起,擴大,然後緩緩破開,這樣漫無目的地畫出一屏的七彩水泡,在他眼前晃動,似乎折射出冬日陽光的色彩。
Bamboola低沉醇厚的聲音在一旁響起,You know I love you, I''m thinking of you when we apart. You''ve made a difference to my life……
她知道他愛她,她知道他有多離不開她,但她還是……選擇了離開他,留他一個人痛苦,一個人傷神,一個人行屍走肉,苟延殘喘。
終於還是有些她在意的東西,落在他的手上,倔強如她,也終於還是要低下頭來,卻不肯一次性舉起白旗,非要寸土寸金的退讓——打電話到公司找不到他,還是不得不聯繫這個他和她之間獨有的號碼。
手機在微晶玻璃茶几上震動、旋轉,直到一曲唱罷,他才按下接聽按鈕。
「你好,請問是顧總嗎?」
「晚晚,是我。」
蘇晚拿著話筒的手頓時一抖,從她拿到那份計畫草案到現在,從一初的憤怒到平心靜氣,她以為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終於不得不撥通顧鋒寒寫給她的私人行動電話,預備又有一場不可避免的口舌之爭,不料……
「晚晚。」
他清冷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絲沁入心扉的柔和,彷彿夢回千轉中江上白喚她的那個聲音。
電話中傳來一聲深呼吸,接著是蘇晚平靜不帶一絲語調的聲音:「顧總,關於前幾天你和我提起的事情,我想……」
「什麼事情?」
「就是,」蘇晚一頓,一瞬之間聽明白了顧鋒寒這雲淡風輕的一句話中透露出來的涵義——她上一次拒絕了他,這一次,主動權已經不在她手上了。
「顧總提到過,水邊的阿狄麗娜這個項目,需要一名同時了解柚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