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蘇晚氣得渾身直打顫,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咒她死了?

就算……就算他們現在連朋友也算不上,他也犯不著恨不得她死的地步吧?

從他進門起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良好風度險些潰不成軍,挽著方非盡的胳膊也顫抖起來,孟涵微有些詫異的目光在她和顧鋒寒之間打轉,本想緩和一下氣氛,卻礙於顧鋒寒挑釁的眼神不便插話,蘇晚盯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倒是和他配合的默契……

「……早年曾有傳聞顧氏的太子爺流連花叢,然而最近他的真命天女才逐漸浮出水面……」

流連花叢……真命天女……

「真是巧得很,我也有個朋友,長得和顧總很像,」方非盡有些狐疑地盯著蘇晚,脾氣一向溫文不火的蘇晚竟然也有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候,倒真讓他吃驚:「剛才見到顧總,還嚇了我一大跳,」蘇晚以驚人的速度平定下心中的無名怒火,對上顧鋒寒明顯譏誚而挑釁的目光:「以為他嫌我給他燒的紙錢太少了,大白天的回魂找我追債呢!」

周圍林林總總的人聽了這話差點笑出聲來,好在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有人面無表情好像什麼也沒聽到,有人盯著天花板找蟲子。方非盡挽著蘇晚側了個身,準備以血肉之軀抵擋顧鋒寒投射過來的冰鋒血刃:「看來大家都很有緣分,很有緣分,哈哈,不介意的話,晚上我做東,不許跟我客氣——」

空氣里流動著比冰雪更冷的氣息,眾人不得不拜服方非盡冷笑話的本領——這也被他掰成緣分,不知道顧氏的太子爺給不給他這個面子了。抽了一口冷氣之後都去看顧鋒寒的臉色,出乎意料地看到他笑了起來,不同於之前的冷淡和難以捉摸,竟是清晰明白的笑容:「多謝方總招待了,」他偏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晚:「Adeline晚上一定會賞臉吧?」

流動的冷氣流瞬間消弭於無形,蘇晚咬著下唇,也沒辦法再和顧鋒寒針鋒相對了,明明半個小時前他還在拿往日的事來嘲諷她,現在卻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這——又是他另一個玩笑嗎?

偏偏他不肯輕易放過她,饒有興緻地問方非盡:「Adeline是傾城之戀欄目的總策劃?我之前聽Angela說過,那個欄目創意很不錯,將不同的城市最動人心弦的那一點……表現得恰到好處,希望……Adeline將來能在凌厲旗下一展長才,你覺得呢,Adeline?」

蘇晚心中暗恨,挽著方非盡的那隻胳膊不自覺地使上了力,方非盡側過頭看到她眉心微蹙,一邊領著顧鋒寒朝自己辦公室走過去一邊解釋道:「真是不好意思,說起來也是我這個老闆當得不稱職,蘇晚這幾年在方圓天地勞心勞力,最近身體大不如前,正準備好好放個長假休養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拍蘇晚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蘇晚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眼角餘光卻瞟到顧鋒寒如刀鋒般的一瞥,正落在她搭在方非盡胳膊上的手上。

「是嗎?不知道凌厲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Adeline能提出一點改進的意見的話,真是再好不過了,」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仍未消散,彷彿方才那刀鋒一瞥只是蘇晚的幻覺。

「顧總太客氣了,其實前一陣我已經因為身體原因休假過一段時間了,本來以為可以調整好了,誰知道……,」她無奈地笑笑:「年紀大咯,歲月不饒人啦!」

蘇晚稍稍鬆開方非盡的胳膊,朝幾個人點點頭:「不好意思,我那邊下午還有個會,顧總,方總,你們慢慢忙。」

她臉上帶著近乎發僵的笑容,幾乎是漫無知覺地走出了辦公室,帶上磨砂玻璃的大門,回到辦公室,貝菲正有幾家合作酒店的續約問題拿不定主意,請她最終拍板。蘇晚一邊畫著勾勾圈圈,貝菲一邊八卦地問道:「聽說是蘭博基尼來了?」

「什麼?」

「喏,銀河集團和凌厲實業的兩大繼位人選,我們已經打探好了,那個一臉桃花相的,我們叫他法拉利;這個看起來酷酷的冰山男,代號就是蘭博基尼咯!」

「嘿嘿,你可以考慮用你的熱情如火去融化他冰山一樣的內心嘛,菲菲,我從精神上支持你!」蘇晚歪頭瞅了瞅貝菲,真難得,她現在居然可以用這樣的心情,和公司的小妹妹們調侃昔日的戀人。

「切……這樣的人,平時八卦一下YY一下也就算啦,你以為我今年還十六歲呀!」

蘇晚把簽好字的資料遞給貝菲,有些好笑地看著貝菲,十六歲——在貝菲看來,十六歲是一個還可以做夢的年紀。

十六歲,也是她遇著江上白的年紀。

對著洗手間的大方鏡子,她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笑容,剛剛好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一次又一次地數著,直到覺得自己的肌肉都要僵化,卻可以讓這樣的笑容完美無缺的展示出來,在最後一次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時,她的笑容僵在嘴角。

顧鋒寒站在她身後,冷冷地看著她數牙齒。

「方圓天地和凌厲實業還沒有正式簽訂併購的合同,你就急著要辭職了,嗯?」

「這好像不在顧總的職權之內,凌厲一天沒有和方圓天地簽約,我的辭呈就不需要顧總過目。」

「辭職,」顧鋒寒輕笑一聲:「然後呢,方家不是只有一個兒子,你準備和他同進退,讓方維鳴欣賞一下你們這種不畏權勢的高風亮節?」

蘇晚回過身來,直面顧鋒寒的冷嘲熱諷:「看來顧總很有閒情逸緻,連合作夥伴的家事都喜歡插上一手,不知道顧總這一次又有什麼大手筆?真可惜——方家在寧江只有兩塊地!」

顧鋒寒眯著眼,眸中涌動的不知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冷冷地吐出一句:「蘇晚,你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顧總是做大事的人,耐性自然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要好。」

顧鋒寒一把拽過她的手腕,她倔強地回瞪著他,她知道掙不脫他的手腕,索性也不掙扎,只是這樣瞪著他,她臉色還是那樣蒼白,白的跟瓷一樣,透出一點因為憤怒而顯現出來的紅暈。他忽地低下頭去吻她,落到她唇上時,蘇晚才驚醒過來,猛地往後一退想要掙脫他,他一手緊攥著她的雙腕,一手勒住她的腰,她的腰還是那樣纖細,好像一勒就要斷掉,她再無路可逃,他勒住她的腰,她一點也掙不開,只能咬緊牙關,抵抗他突如其來的侵襲。

他看著她緊閉著雙眼,卻是一臉的痛苦掙扎,終於他惱羞成怒的鬆開雙手,她險些滑下去,竟伸手拽住了他西裝的一襟,睜開眼時看到他似笑非笑的面孔:「原來……和我接觸,會讓你這麼痛苦。」

蘇晚羞憤地鬆開攥著他西裝的手:「請顧總自重!」

顧鋒寒整了整西裝,唇角仍是似笑非笑又帶著譏誚的彎起:「既然上了賭場,不如賭一把大的,方家的門檻跳不進,你不妨考慮一下顧家?」蘇晚瞪了他一眼,擠出一句「不可理喻!」

他得意的笑臉在她面前顯得格外刺目,她覺得再呆下去自己只怕會被他氣死在這裡——原來人真的是會被氣死的,她惱恨地盯了他一眼,側身從門的縫隙間鑽出來,走了幾步就覺得兩腿發軟,她摸著牆,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拚命地往前走,想離他越遠越好,哪怕是走到世界的盡頭也好,只要看不到他,只要聽不到他的冷嘲熱諷……

她漫無知覺地直往前奔,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直到聽到方非盡的聲音:「晚晚,晚晚,你怎麼了?」

方非盡來了……蘇晚終於放棄了所有的支撐,任由方非盡架著她,她用最後一絲力氣拖著雙腿跟著他進了辦公室,方非盡焦急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迴響:「晚晚,晚晚,你不要嚇我!」

「晚晚,你醒一醒……」

「晚晚,張開嘴,把葯吞進去……」

「晚晚……」

朦朧中有人影在眼前晃動,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幻夢中,只看見晃動的人頭在眼前不斷地閃動,渾身一陣一陣的冰涼,渾身的力氣全用在心跳上,篤篤篤篤的,彷彿她自己能聽到一聲一聲的心跳,越來越猛烈地敲擊著耳膜,越來越快,越來越響……

幻夢中有一個人影不斷的在眼前晃動,那個背影單薄倔強,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想伸出手去,卻怎麼也使喚不了自己的雙臂,眼睜睜的看著那朦朧的人影漸行漸遠。

彷彿陷入了無盡的深海,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不斷地涌動,鋪天蓋地而來,每一浪皆是滅頂之災,她拚命地在深海里掙扎,卻連一塊浮木也撈不住,越撲騰,便越往下沉下去……

「上白……」

一雙溫熱的手握住了她,溫熱的氣息沿著她的指尖沁了進來,一點一滴地沁入心底,如涓涓溪流流過,融化冰殘雪凍的軀體,卟卟的,似是心跳,似是冰消雪融,「晚晚,晚晚……」

「上白……」

那雙手的熱度,那樣像……許多年前的江上白,在這樣的冬天,用自己寬闊的手掌裹著她凍得通紅的手,沿著費城以樹命名的街道,淘來各式各樣打折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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