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喀琉斯的腳踝

I lose control when you look at me like this

You and I just have a dream

To find our love a place,where we can hide away

—— You and I

武俠小說里有個名字,叫「罩門」,在西方人們有另一個詞,叫阿喀琉斯的腳踝,意即人身上最脆弱的環節。

你武功蓋世,你天下無敵,都逃不過那致命一擊。

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個罩門,你和我,無一得脫。

「操,我做什麼了我?」趙旭火起來,一個翻身扭住席思永,「老子有什麼對不起你的,話給說清楚了!」

「不記得你當初說過什麼?」

「他媽的我說過那麼多話,誰知道你問什麼?」

「你說你把成冰當妹妹,結果呢?你他媽剛才當我是瞎子是吧?」

「我他媽——」趙旭突然住口,一個不注意又被席思永頂了兩腳,「剛才是成冰叫我——我靠,你們兩個在幹啥?」

趙旭這才稍有所悟,見成冰正駭然地站在門口,席思永還擰著他的衣領往牆上扔。成冰心有餘悸地挪過來,拉起趙旭小心翼翼地賠禮:「Sorry,是我的錯。我沒想到……」她轉頭瞥過去,席思永一撂胳膊怒道,「老子成全你們!」成冰點頭哈腰地把趙旭推出門去,趙旭一邊退一邊還朝席思永揚了兩腳:「老子回來收拾你,我跟你說過什麼你丫也不記得了是不是……」

啪的一聲,成冰鎖上門,背靠在門上,咬唇哼哼道:「我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

「你這是幹嘛呀,考驗我,讓我吃醋?你不能換個人啊?」席思永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我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成冰不吭聲。

「你幾歲了?」

成冰仍垂著頭不吭聲。

「成冰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想分手。」

席思永臉上頓時僵住,難以置信地凝著她,「分手?」

「嗯。」

「好,」席思永依舊冷靜,答得乾脆利落,「你要分手你直說不行嗎,把阿旭扯上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會發彪打人。」成冰嘀咕道,原以為席思永素來冷靜,看到她和趙旭這樣表演一番——真也好,假也好,足以讓他借坡下驢。憑席思永驕傲的個性,又怎麼會去找趙旭刨根究底?

她看著席思永打電話,為剛才演出時的失態向人道歉,講完電話後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保持同一種姿勢看著窗戶——可能也沒有很久,只是她覺得那段時間太長,因為她完全不知道席思永這段時間在想些什麼。後來他們提起這件事時,他說:「我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你說分手的方式,都沒料到會是這樣。」

席思永回過頭來看到成冰還站在門邊,冷冷道:「你還有什麼事?」

成冰怔住,還有什麼事呢,她若是現在掉頭就走,以後顯然是再無交情可言了。想到這裡不禁又懊悔起來,不就是挨半年么,著什麼急呢?她磨蹭到席思永身邊,陪著笑臉含糊不清地說:「我錯了還不行嘛。」

席思永低著頭,雙手交疊著不說話,成冰便惱了:「席思永你適可而止啊,我都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這事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席思永側過頭來,目光清淺,卻是淡淡的譏諷:「是,千錯萬錯那都是我的錯。」

成冰差點脫口而出,問「那彭秋莎是怎麼回事」,話到舌尖生生地壓下來,問出口那就是自己先敗了,可她又不敢確定,席思永今天這等行徑,算是他折戟沉沙么?

兩人正僵持著,就聽到外頭在拍門,是黎銳的聲音:「哎喲喂,老臣救駕來遲萬死莫贖啊,太后您沒事吧?」

席思永騰地站起身來,拽起成冰的手,拉開門道:「戲唱夠了沒?」

趙旭和黎銳杵在門邊跟兩門神似的,望著他們倆憋了老久,終於趙旭忍不住埋著頭狂笑不止,肩頭一聳一聳的:「你們倆今天這唱的是哪一出?」

兩人面色極是尷尬,饒是席思永這樣平日里八風不動的人,說起話來也難免底氣不足。事情以席思永在三國火鍋城請眾人腐敗收尾,罰酒喝了不少,二人卻都堅持鐵口鋼牙抗拒到底,誰也不能奈他們何。校園裡傳開千奇百怪的版本,有說成冰紅顏禍水讓兄弟反目的,有說席思永浪子回頭幡然悔悟的,當然還有些極難聽的話,向來直接被他們屏蔽於視野之外。

黎銳一邊燙著羔羊肉,一邊歪過頭朝成冰耳語:「上回就看出你們有點苗頭了。」成冰詫道:「那你還提著腦袋跟潘儀保證?」黎銳斜睨一眼嘆道:「我以為你們有分寸。」

提到這句話成冰便默然了,黎銳終究沒問她是何打算,那邊趙旭卻沒這樣的耐性,回寢室便提審席思永:「你玩真的玩假的,協議不都簽了嘛!」

席思永不說話,趙旭又忿忿道:「你們倆到底什麼打算?」

「管得寬!」席思永不耐煩道,「我的事什麼時候要你操心了?」話是這樣說,其實他心裡也全然沒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一刻會妒火攻心到無法控制,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成冰靠上趙旭肩頭的剎那崩塌失陷,那電光石火的瞬間,哪有什麼心思去打算將來?

他有點不明白自己了,甚至也不明白成冰,翻出簽好字的協議書回執,沒來由地惱恨那天的失態。他自己顏面掃盡天天被同學們笑話也就罷了,連累成冰在他面前也無往日的無所顧忌,似乎事事都要照拂他的情緒。連以往很隨意的玩笑,現在說起來也是小心翼翼的:「以後這天南海北的,你就算忘了自己孩子他媽叫什麼,也不能忘了咱們吧?」

他也就漫不經心地回答:「當然不會了,不如我生個女兒就取名叫席若冰算了吧,多好的名字!」

「讓你孩子他媽知道了還不掐死我。」

口上是這麼說,他卻分明察覺成冰也鬆了口氣,於是他自己也鬆了口氣,儘管呼出這口氣時還有些悵然。

他們再無須顧忌地在公開場合出雙入對,走到哪裡大家都要先奚落席思永一番。強強聯合的效應向來是1+1>2,例如貝克漢姆與維多利亞,例如席思永和成冰。他在一夜之間成為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範,她在BBS上的粉絲團頃刻間膨脹起來,其中甚至不少是對席思永仰慕有加的女性——這個男人讓成冰得了去,至少看起來好過便宜那些她們覺得平凡無奇的女人。

交情好的朋友們當然替他們操心將來的事,然而看當事人都若無其事了,也就不好再去替人操這份閑心。

每次看到電腦右下角的日期提示,都好像看到倒計時一般,他們甚至也不再有任何爭執——成冰也說不上來這是為什麼。都說天下沒有不吵架的情侶,他們原來做朋友的時候倒是三天兩頭地吵,為唱槍花還是唱蠍子吵,為布魯斯還是重金屬吵,連出去野炊是多買肉筋還是多買脆骨都能吵,現在卻變得格外和諧,往往是一方才有上火的苗頭,另一方便立刻妥協。

這樣的變化算不得好,然而誰都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彷彿這個界限就是夢境和現實的界限、黑夜與白天的分隔。只要他們小心翼翼地躲在這個界限後面,等到時機一到——清晨的曙光來臨,兩眼一睜便到了白天,那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瑰麗的夢境,可供回味,可供追思。

相反的,半夜醒來或是睡到日上三竿,都是有害身體的行為。

大四下整個學期是最後的狂歡節,除去做畢設,並無其他大事。成冰和席思永另外要調|教新的貝司手和主唱,「你有空周末多過來照看照看,」成冰這樣叮囑席思永,「我擔心他們壓力太大。」

有席思永和成冰的輝煌戰績在前,新人壓力是難免的,畢業晚會上成冰便退居幕後,看著台上揮灑汗水的新人。新任的主唱是江西過來的小師弟,因為讀書早,現在也才十七妙齡,成冰頗有感慨道:「現在看著學校的新生,我都只能說——我也曾經十七過了。席思永,你十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高中唄,上課、補課、複習……還能有什麼新鮮的?」

「不知道我二十七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席思永別過頭,認真地瞅著她,然後笑說:「太后千秋萬載,青春永駐。」

然而青春終究不是永駐的,無論多麼不舍,總有分離的那一天。

畢業向來是表白高峰期,也是分手的高峰期,再天崩地裂的愛情,在現實面前都那麼蒼白無力。一個更好的offer,一紙難得的戶口,甚至於一個買經濟適用房的機會,都會成為分手的理由,其實道理多麼簡單——天下適齡的男女千千萬,好工作卻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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