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謝賞

九月的天已經有些冷。

京城一間豪宅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宅子不錯啊。」

「可不是不錯,這可是當年常山王的府邸,是太子特意賜給盧將軍的。」

來往的人打量著,互相低聲交談,態度更加恭敬。

皇帝將親自宴請這次鎮反平叛的將官們,所有涉及到將官家中此時都熱鬧的很,這其中最熱鬧的應該就是山西副總兵授上護軍的定國將軍盧岩這裡。

定國將軍府的門匾已經做好了,就等皇帝接見之後懸掛上去。

相比於外邊迎來送往的熱鬧,後宅這裡就安靜的很多。

「腿這裡……還有這裡……」

劉梅寶斜躺在美人塌上,懶洋洋的指揮著自己男人垂肩捏腿緩解一路顛簸的勞累。

其實這勞累在見了盧岩後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此時被外邊人傳的戰神一般定國將軍,只穿著家常袍子笑的如同盛開的花,自從從城門外十里接到老婆孩子之後,他的嘴便都一直沒合上。

「還笑還笑,小心早長皺紋。」劉梅寶抿嘴笑,抬腳踩他胸口。

肉肉柔柔的腳丫踩的盧岩渾身螞蟻爬。

他這邊殷勤的伺候媳婦,在屋子裡滿地爬的柔兒也過來了,已經滿周歲的她按道理該學走路了,但這孩子除了被大人拉著或者自己扶著東西站一會兒外,還是更願意爬。

柔兒扶著劉梅寶的手慢慢的站起來,好奇的看著爹的動作。

「丫頭,來爹這裡。」盧岩忙招呼。

柔兒非但沒過去,反而往後移了移,帶著幾分警惕看著他。

盧岩嘆氣,又不認識爹了,自從見了面,到現在都還沒讓自己抱她一下。

「小船跟她就不一樣呢……」盧岩對劉梅寶說道,帶著幾分委屈,「我那時候那麼久不在家,回去了,他一點也不和我認生……」

劉梅寶笑。

「哪有一樣的人,大人孩子都如此。」她說道,「或許是我懷柔兒的時候太緊張了,所以她天生警惕?」

這話讓盧岩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來。

「梅寶……」他將那雙腳抱在心口低聲喚道。

「去,當著孩子呢,膩歪什麼。」劉梅寶忙笑道,用腳輕輕踹他,知道不小心引發這男人的心結了,忙岔開話,一面晃著柔兒的小手,哄她去找爹爹。

柔兒根本不理會,學著盧岩的樣子在劉梅寶胳膊上捶起來。

「還是女兒親。」劉梅寶笑著親了女兒一口,一面問外邊,「小船哪裡去了?」

「回太太,小少爺和鐵勺少爺在後院……」外邊立刻有僕婦答道。

「看著他們,不許去水邊玩,不許爬假山……」劉梅寶抬起身說道。

「看著呢太太放心。」僕婦笑道。

盧岩一邊給她細細的揉腳,一面不以為然的笑。

「男孩子家皮點沒事。」他說道。

這邊柔兒聽到水和山,便開始不安生了,搖著劉梅寶的手嚷著去玩去玩。

「讓爹爹陪你去。」劉梅寶笑著說道,一面給柔兒指盧岩。

柔兒自然不肯,搖著劉梅寶不放。

「娘累了,腳疼,不去。」劉梅寶故作勞累的說道,又指著自己的腳做痛的表情。

娘的脾氣小小的柔兒已經有了模糊的了解,聽了遲疑的去看盧岩。

盧岩努力堆出柔和的笑,小心的伸出手。

「來,爹帶柔兒去。」他說道。

柔兒抓著娘的胳膊看著盧岩,小臉上滿是糾結。

「爹帶著你去爬山,去爬樹……」盧岩接著引誘道,一面指了指外邊參天的大樹。

「你不是,我自己去了啊。」盧岩站起身說道。

柔兒再忍不住扶著美人榻沿向盧岩沿過去,盧岩大笑伸手將女兒一把抱起來直接抗在肩頭上。

「玩去兒。」他笑道。

相比於前院的熱鬧,內宅的溫馨,書房裡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這麼說到底是不會升任總兵了。」王墨沉聲說道。

「聽內閣的里的意思是,大人畢竟太年輕了,還是多歷練歷練的好。」有一個文吏說道。

王墨冷哼一聲。

「不過這樣也不錯了,大人得到定國將軍,又得了上護軍的榮勛,這可是文官武將中前所未有的,還有太太以及故老太爺老夫人大爺都得了封賞。」另有文吏笑說道。

「這些不過是花樣子好看而已。」王墨不咸不淡的說道。

這話讓屋內的人色變,忙沖他擺手。

王墨也知道自己的話太過駭人聽聞,捻須不語揭過。

九月十六是欽天監選的吉日,天還不亮,定國將軍府就熱鬧起來,盧岩的裝束簡單,等他換好還在屋子裡抽空喝了一碗熱湯之後,劉梅寶才走出來。

一身大紅袍,纘金絲開屏孔雀的金冠,讓一向素雅的劉梅寶頓時熠熠生輝。

「會不會妝太濃了?」這邊劉梅寶有些不自在,一面接過小鏡子看自己的臉,一面問盧岩。

久久聽不到迴音,抬頭看盧岩傻獃獃的看著自己,她不由抿嘴一笑。

「傻子。」她笑道,用手肘撞了撞盧岩。

看著屋子裡擠得滿滿的僕婦笑,盧岩意外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濃不濃,挺好挺好。」他忙說道。

劉梅寶看著大穿衣鏡里的自己,也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看到鏡子里一個瘦小的姑娘面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迷茫和不安。

那時候上頓不接下頓唯一的念頭就是吃飽飯的自己,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今天吧,更沒有想到自己能遇到這麼一個把自己當眼珠疼的男人吧。

正二品誥封,她已經從提前惡補了有關誥封的知識,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鄭小娘子的爹那樣的四品文官見了也是要對自己行禮的。

她沈劉梅何德何能竟然能有這麼一天,是上天為了補償她缺失的母愛嗎,可這給的也太多了。

她轉過頭,看著在身邊也對著鏡子笑的這個男人,伸手握住他的手。

只要她伸手,盧岩便會立刻緊緊的握住,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周圍有多少人看著。

「走吧。」她含笑說道。

覲見受封的儀式很複雜但時間並不是很長,皇帝金貴能見上一面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但劉梅寶早已經從盧岩口中得知,皇帝的身子有些不好了,能撐著接見他們這麼長時間,還在宴席上坐了一坐,已經是很難得了。

皇帝在宴席上很是高興,太子也跟著湊趣,提議賜歌姬給幾個年輕的將官,這其中自然有盧岩。

「英雄自當有美人相配。」他笑道。

大家都忙躬身謝皇恩,只有盧岩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了。

「多謝陛下隆恩,只是美人就算了。」他說道。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這又不是讓你去死,不過是賜幾個女人而已,皇家蓄養的歌姬,那都是能給皇子們做側妃的,求之不得呢,竟然當面拒絕,所有人都瞪眼看著盧岩,如同看瘋子。

太子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只有皇帝哈哈一笑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作罷。

盧岩落座時,陳清忍不住瞪他。

「你是真傻啊還是故意恃寵而驕啊?」他低聲問道。

「我才不要這些女人,實話實說而已,難不成要我明明不想要,反而作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高興的謝恩,那不是欺君嗎?」盧岩端起酒杯喝酒淡淡說道。

陳清覺得自己像傻子。

「我知道,你是怕你媳婦再跑了……」他哼聲說道,劉梅寶當初雖然沒說那官妓的事,但陳清有心的話,還是多少打聽到了,「不過至於嗎?你收下,該怎麼處理還不是你們兩口子的事,裝樣子都不會……」

「就是裝樣子我也不願意。」盧岩打斷他,轉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我不想她明明不高興還要為我裝出高興甚至叩頭謝恩。」

陳清看著他默然,繼而他端起酒杯沖盧岩舉了舉,想要說什麼最終無語。

也許這就是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的區別吧。

陳清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對於這件事,劉梅寶並不知道,她參加的是皇后的宴席,事後還是從盧岩的幕僚口中得知的。

對於盧岩當場拒絕皇帝的賞賜,幕僚們也是憂心重重。

「將軍本就被議為跋扈,如今當場拒絕了陛下的恩賜,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紛紛嘆氣搓手愁眉。

一直欣賞不知道哪一家送來的名品硯台的王墨此時打斷大家的愁緒。

「幾個女人而已,無須在意。」他雲淡風輕的說道。

「我們是不在意,就怕陛下在意。」幕僚們苦笑道。

王墨哈哈笑了,將手中的硯台放在桌上。

「不過是女人而已,真正的明主怎麼會因此對臣子生隙!」他笑道,目光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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