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同慶

「洗手去。」趙娘子端著一盆熱騰騰的米飯過來,打了下鐵勺髒兮兮的手,臉上笑的開了花,撕下一隻雞腿,塞給另一邊的盧舫。

盧舫遲疑一下,旋即狼吞虎咽,這邊鐵勺饞的差點躺在地上打滾。

「讓妹妹先吃。」趙娘子瞪他。

劉梅寶抱著柔兒走過來,笑著撕下另一隻遞給鐵勺。

鐵勺幾下就塞進了嘴裡。

「你這傻子,吐骨頭!」趙娘子忙拍打他。

鐵勺噎的抻脖子,總算把骨頭吐出來。

很快趙老漢炒好了菜,拎著一壺酒過來,一家子齊齊的坐了。

盧舫和鐵勺也顧不得坐,扶著桌子站著,就等著一聲令下開吃。

「來,祝咱們柔兒百日大喜。」趙老漢給大家斟上酒,自己先舉起來說道。

「柔兒說謝謝爺爺。」劉梅寶將女兒抱起來晃著她笑道。

柔兒滴溜溜的眼睛已經認得眼前這些人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麼,但還是隨著娘的晃動揮舞著小手,口中發出幾聲單調的咿呀。

這就足夠引得大家笑得合不攏嘴,趙老漢將酒一飲而盡,咂嘴回味許久。

「爺爺,我也要喝。」鐵勺看的眼饞,一面往嘴裡塞著飯菜,一面含糊說道。

趙老漢笑眯眯的給他斟上,又看這邊坐著也正吃得歡的盧舫,舉著酒壺猶豫。

「大姐兒不許喝,姑娘家的。」趙娘子忙打消他的念頭嗔怪道。

盧舫往嘴裡扒菜的動作稍微停了下,很快又恢複如常。

這邊鐵勺嘗了口酒,卻辣的他哇哇叫。

「該!」趙娘子笑罵道。

飯菜香氣混雜著笑聲飄蕩在小院子的上空。

而此時的山西太原府,升任副總兵的盧岩依舊住在參將府里,新任的參將只得另尋地方住,他可不敢趕上級走。

參將府披紅掛綠,一派喜氣,里里外外的院子里都擺著宴席,此時華燈初上酒宴越發熱鬧起來,請來的兩套戲班子在府里府外都開始唱大戲,引得觀者如潮。

盧副參將的二子過百日,設宴三天。

燈光樓台間,一個有十幾位僕婦擁簇的華麗婦人正頷首離場。

「盧太太怎麼敬了杯酒就走了,不坐坐?」有客人探著頭看著那被擁簇著離開的婦人。

走廊庭院懸掛的燈籠映照的那婦人恍如神仙妃子,反而看不清面容,依稀見笑容淺淺,白皙圓潤。

「太太生養孩子落下月子病,今日出來見客就不錯了。」有人答道。

「那怎麼不見大少爺?」先前那人又問道。

旁邊的人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哪裡的啊?這都不知道?」他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態說道,「大人的義母病了,大人事物繁忙不得近前伺候,便讓大少爺替他盡孝,跟著老太太住在鹽池灘呢。」

那人這才嘿嘿笑著不問了,大家吃肉喝酒,滿席的山珍海味,珠光寶氣讓人眼花繚亂。

那婦人在眾僕婦的擁簇下進了內院,這邊守備森嚴,僕婦們在門邊停下腳,那婦人一個人緩緩走進去。

這裡完全沒有前院的那種熱鬧,只有正屋子裡亮著燈火,倒映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那婦人走了幾步,卻並沒有進屋門,而是拐向一旁,繞過房屋一直走穿廊繞柱,一直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門前,推門出去了。

這裡竟然已經到了參將府外,一輛馬車停在哪裡,婦人上了馬車,車夫不發一言催馬得得前行。

摘下皇家欽賜的沉重珠冠,那珠簾流蘇下的面容才完全呈現出來。

原本的笑容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悲戚。

這日子生不如死,她以為那一刻將積攢的抑鬱全部發泄出來,就能得到解脫,卻沒想到自那刻起便如墜阿鼻地獄時時刻刻受著煎熬。

她以為劉梅寶從她生活里消失,她的生活就會安穩和順,沒想到,生活里沒有了這個女人,她的生活也就不再是生活。

「那你個頭可不小,跟我一般高呢。」

那個女孩子站在門前,沖她露出爽朗的笑,就好像她們認識很久了。

「以後常來玩。」她笑眯眯的說道,絲毫的沒有矯揉造作以及虛偽。

「你哪天來找我玩,我可以不去的。」她笑著說道,真誠毫不掩藏。

她伸出手將自己拉入她的生活,讓自己過上了富裕和順的生活,可是為什麼自己沒有看到自己所有的幸福,溫和的丈夫,明理的婆婆,乖巧的孩子,而是只看到自己所沒有的。

其實她該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嫁給了周良玉,恨自己聽到提親時沒有堅決的回絕,恨自己對周良玉的提親雖然忐忑但卻難掩心動,其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她沒有膽量恨自己,便將一切都遷怒到劉梅寶的身上。

眼淚一行行的滑下,小欞用帕子掩住嘴將哭聲咽在肚子里。

馬車沿著街道駛入夜色中遠去了。

盧岩微微的探身,將手中的酒壺給對面的杯子里斟上酒,坐下來,又想起什麼,給側面的杯子里也斟上酒。

「小船大了,能喝點酒了。」他自言自語,還微微一笑,「大喜的日子,你娘不怪你的。」

他說著話沖對面笑,似乎看到對面劉梅寶正嗔怪的對他瞪眼。

桌面上擺著滿滿的酒菜,擺著三雙筷子三個碗以及一個搖籃。

安坐的只有一個人,鋪設著華貴包被的搖籃里也只是有綉著吉祥如意圖案的被子而已。

「我先喝一杯,祝我們二娃百日大喜!」盧岩看著身旁空空的搖籃,滿目的溫柔,然後仰頭將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他又倒了一杯。

「祝我們小船當個哥哥。」他又看向旁邊空空的座位,咧嘴笑著再次一飲而盡。

然後他又斟了酒,將目光看向對面。

他就那樣痴痴的看著對面,兩盞宮燈下,空空的凳子上似乎浮現那巧笑嫣然的身影。

「傻子,少喝點。」她抿嘴笑道。

盧岩仰頭將酒倒入口中,也不再斟酒,舉起酒壺對著嘴嘩嘩倒下來。

夜色漸深,外邊的酒宴歌舞絲竹聲依舊濃烈,盧岩的影子在窗上被拉的很長。

隨著冬日夜風的盤旋,有低低的哭聲從屋內傳入院門口。

院門口護衛們石化般的面容浮現幾分黯然,大家對視一眼,旋即又昂首挺胸的站得筆直。

進入臘月,藥行山貨行的生意便熱鬧起來。

保德安如今門面已經比原來擴充了一半,他們承接了盧岩下屬軍隊的所有軍用藥,忙的都顧不上接別的生意,當然錢也掙得多多的。

用於滋補養生的山貨都換了新的包裝擺在最顯眼的地方,進來購貨的人來來往往,堂內忙而不亂。

忽的一處有些騷動。

「你賣我買,有什麼要藏著的?」一個女聲帶著濃濃的不悅喊道。

牛黃蔡雖然做了大老闆,再不是當初那個背著褡褳鄉下收貨舔著臉四處推銷貨物的小販,但到了重要節點還是親力親為,聽見動靜立刻過來了。

「怎麼了?」他問道,一面瞪了眼夥計。

眼前的女客三十多歲,穿著打扮極其奢華,臉上的眉如同卧蠶,怎麼看都有些怪異,但聽說這是今年京城裡最實行的妝扮。

「太太阿膠你們賣不賣吧?」她手敲著桌面說道,染得紅紅的長指甲閃閃晃人眼。

牛黃蔡苦笑一下,又有些心酸。

太太……

「這位夫人,有的話怎麼能不賣啊,不是沒有嘛。」他打起笑臉說道。

「騙誰呢?」女客大怒,「怎麼?嫌棄我不如芮城縣的武家有錢有勢是不是?你們賣個葯還挑人了是不是?」

牛黃蔡聽得糊塗。

「芮城縣武家……」他皺眉問道。

「還裝呢,你瞧這是什麼?」那女客一伸手,在她身後的一個小丫頭忙將一個瓷罐捧上來,一把頓在牛黃蔡眼前,「……臭顯擺到我跟前來,這姓武的女人從小到大就和我比個沒完,比完了男人比孩子,處處比不過我,如今竟然在一罐葯上壓了我一頭,我是比她缺錢還是家門低啊?啊?問了你們幾百遍了,就差給你們送錢了,說有了太太阿膠就先給我先給我,怎麼人家都拿到手來寒磣我了,我還沒個信呢!」

她這邊喋喋不休義憤填膺,牛黃蔡卻傻了一般。

他怔怔看著眼前桌子上瓷罐。

「許是人家存的……」他顫聲說道。

「存什麼存,新的,瞧瞧,」女客啪的打開蓋子,指著裡面的東西,「你不認得啊?用這謊話哄我,人家說了,就這個月才拿到手的,拿到的時候還有冒著熱氣呢……」

牛黃蔡纏著手端起這瓷瓶,死死的看著,似乎要吞下去,忽的他渾身發抖。

「新的,新的,上面寫著呢,是……是……太太……」他喃喃說道,手撫過青瓷罐上一些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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