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日常

三月下旬的時候,這次災民潮已經完全過去了,季家也沒有再掀什麼風浪,再加上官府上下一心想要忘記賑災的事,在刻意的操作下,河東府平靜的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除了離開歸鄉的饑民以外,餘下的大多數都已經挪進河東堡,堡內住不下這麼多丁口,便擴建到堡外,松山堡的興山寨已經被拆光了,連一塊石頭都沒留下,此時全部變成了河中府南門臨近兵堡外搭建的簡易房屋。

密密麻麻的房屋多而不亂的在河東堡外排列開,期間還有商販的攤位混雜其中,儼然就是一個小城鎮了。

雖然饑民不再大規模的到來,但偶爾還是有零零碎碎的流民過來,他們是聽聞這河東堡能給一條活路所以帶著一絲求生的希望奔來,除此之外,還有各方的商販陸續而來,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這也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河東府新添了這麼多丁口,吃喝拉撒用哪一樣都是奇缺的。

「這河中府竟然這樣熱鬧……。」人流中有一個穿著破爛似是饑民的男人看著眼前的場景忍不住自言自語,眼中有些驚訝,「那些人排隊是做什麼的?商鋪嗎?」

旁邊有人拎著褲子小跑經過,聽見了白了他一眼。

「商什麼鋪,是廁所。」他說道,一面腳不沾地的跑,一面喊,「行個方便鄉親,要屙褲子里了,讓我先進去……」

這男人不由訝然,他這才發覺跟一路走來的很多地方包括府城州城,這個小小的河東堡跟那些地方比,第一個直觀不同就是乾淨,沒有堆積的垃圾沒有隨地的人畜糞便甚至沒有乞丐。

他一路看著就往驛堡的大門走去,卻發現剛一接近,就有兵丁大聲喝止他。

「那邊排隊核檢,投奔的民丁左邊,商販商販右邊。」那兵丁利索清晰的說道,並不允許什麼人都可以隨意的進出這裡。

男人的目光在這守城的兵丁們身上溜了眼,見一個個皆是青壯,穿著嶄新的棉甲,配有長槍腰刀,目光如炬,神態嚴肅,一舉一動透出彪悍之氣。

男人不由點點頭,眼中幾分凝重,他正看著,那兵丁察覺,視線陡然透過來,男人垂下視線,露出幾分外鄉人的茫然,跟著一行七八個顯然是跋涉而來的流民身後,站在了那所謂的負責核檢民丁的地方。

「……我等都是張口報子營來的,遭了災,韃子又擾的厲害,是在沒了活路只得出來逃荒,聽說大人仁義,特來投靠……」

為首一個老者躬身顫聲說道,在他身後有老有小有婦人一個個帶著忐忑不安打量眼前兵丁,

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後,看著不遠處簡易房那邊正笑鬧的小孩子,眼中露出滿滿的艷羨。

「你們在家是做什麼的?有什麼特長?」一個書吏模樣的男人溫和問道。

老者跟身後的人對視一眼。

「我們就是種地……」他帶著幾分怯怯說道。

「我會打鐵……」身後有一個男人想到什麼,怯怯的說道。

那書吏點點頭,面上笑容溫和。

「打鐵,不錯,不錯,我們正缺少打鐵的匠人……」他看著那男人笑道。

那男人面上頓時露出驚喜,而別的人卻忐忑更重。

「大爺,我們……我們……」老者一臉不安,忍不住流下淚來,他們這些沒有任何特長又老又弱的人是不是不會被收留。

「別怕別怕,你們都可以留下。」那書吏明白他的心思,笑道,「只要你們加入軍戶,那麼就可以留下來。」

軍戶自然比不得民戶自由,不過如今的世道,能吃飽飯能得安居那就神仙般的生活,還管它什麼戶。

一眾人急忙忙的點頭,唯恐慢點頭一刻就錯失了這個機會。

「入我堡後,要統一去開荒,管一日三餐,但無錢可領,你們可接受?」那書吏不溫不火的又問道。

一日三餐能吃飽就不錯了,大家又忙忙的點頭。

「這位兄弟,你會打鐵,可以入我們這裡的匠人坊,一日三餐,且每日可得銀錢三文。」那書吏又看方才那位有特長的男人說道。

男人的眼瞪大了,別的人也用艷羨的目光看著他,竟然還能掙錢……

「我願意我願意……」他幾乎要跪下叩頭。

那書吏分別記下這些人的名字,又讓他們按了手印,登記入冊,到這裡的核檢就結束了,書吏對一旁的兵丁點點頭。

「好了,你們跟我來,先去洗澡。」兩個兵丁站出來招呼他們,「男人左邊,女人的在右邊。」

洗澡?對於他們來說,上一次洗澡好像是一年前的事……

直到這時大家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們不管穿的好的還是破爛的,都是乾乾淨淨的,再看自己滿臉滿身的污垢,散發這一股酸腐味,不由自慚形穢,忙忙的跟著那兵丁們去了。

「下一個。」書吏又開始新一輪的工作。

男人看到這裡,眉頭不由一皺。

「哎吆,我這肚子……」他伸手扶住肚腹,躬身一面解褲帶一面四處亂看,「我要……」

「這裡可不讓隨地屙尿。」在他身邊等候核檢的人忙提醒他,一面伸手給他指明了地方。

「多謝多謝,給我占著地方我一會兒就回來。」他忙道謝,捂著肚子夾著屁股跑了,看樣子似乎已經要拉在褲子里一般,引得人們一陣鬨笑。

這段小插曲並沒有人注意,更沒人注意那男人進了茅房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站在河東堡外不遠處的小山丘上,看著那不亞於一個州城般熱鬧的地方,這個男人眯起眼。

「看來這個河中府很有錢啊……」他自言自語,說罷再看了眼河東堡便沿著路走開了,很快便消失在視野里。

夜色蒙蒙上來,盧岩踏入內宅時,牛黃蔡夫婦以及李掌柜都在屋內和劉梅寶說話。

「這麼大的事太太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牛黃蔡的媳婦說起來還是一臉的焦急不安自責,轉頭狠狠瞪著牛黃蔡,「我早說別讓太太做什麼炮製藥材的活,你不聽,偏不聽,太太教給店裡的師傅也就罷了,他們愛嫌不嫌,你就真的再拿來要太太做,你把太太當什麼了……」

她越說越氣,不由下死手狠狠打了自己男人幾下。

牛黃蔡垂著頭,任她打罵。

「好了好了。」劉梅寶忙笑著勸,「嬸子,你來這裡一下午這句話就沒停過,我沒事,真的沒事,原本以為懷相不好會吐好久,這不才過了兩個月就沒事了,該吃該喝,走走跳跳……」

「哎吆我的太太,還跳跳,你快別說這個,我聽了心裡就撲騰,您就安生的在家呆著,要不然我就是回去日日夜夜的念佛也是不放心。」牛黃蔡的媳婦忙說道,一面合手念佛。

「早知道就不告訴你們了。」劉梅寶笑道,「看來阿膠以後不會送來讓我做了,太太牌阿膠要斷貨一段了……」

自從劉梅寶做出第一份蒲黃炒阿膠那家人試了後大讚,於是又點名要這種,劉梅寶將做法告訴了牛黃蔡的炮製師傅,只是可能是初次接觸,那師傅做的人家一眼認出不是劉梅寶做的,怎麼說人家便不肯,指明要最初那樣的,牛黃蔡沒辦法只得再次找到劉梅寶。

劉梅寶閑著也是閑著,便接了過來,因為不好說出劉梅寶的真實身份,提到這個阿膠時,牛黃蔡會不經意的說一句太太的,說來說去,大家都這樣稱呼了,保德安的太太阿膠漸漸的在高門大戶的婦人們中間流行起來。

太太阿膠這個名字深的這些人的喜歡,而當劉梅寶聽說了後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前俯後仰,只笑得牛黃蔡心裡發毛,忙提議要改了去,但劉梅寶笑著拒絕了,說這個很好,就叫這個吧。

這些婦人既然用得起阿膠,便都是不缺錢的,又喜歡攀比,再加上劉梅寶一個人不可能天天做這個,供貨很是緊張,物以稀為貴,太太阿膠越發名氣大。

很多人都在打聽這個阿膠到底是誰做的,很多藥行藥鋪也想挖牆腳,但保德安將消息瞞的死死的,太太阿膠的來歷更加神秘,價格頓時又翻了翻。

「斷貨好。」李掌柜笑道,「等太太生完小公子,那到時候這太太阿膠的價格肯定更高。」

「還想讓太太做這個!」牛黃蔡的媳婦瞪眼喝道,「你們把太太當什麼人了!」

牛黃蔡和李掌柜很是尷尬,忙忙道歉。

「我是什麼人,跟你們一樣的人啊,有手有腳的掙點閑錢有什麼不好。」劉梅寶笑道,說道錢,便又去看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小箱子,「不過,這錢也太多了點吧?」

「不多不多。」李掌柜忙說道,他可再不敢讓著女子忽悠的將錢給退回來了,一面認真的將賬本翻給她看,再三保證這的確是炮製師傅的價錢。

劉梅寶這才釋然。

「不過這真的也太多了……」她還是忍不住說道。

「太太,物以稀為貴,這獨門手藝就是這麼值錢。」李掌柜笑道,「太太還別覺得這個錢多,您還沒見過更多的,南邊有個小柳爺,那做的葯價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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