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事出

盧岩是半夜被叫起來的。

「怎麼了?」劉梅寶也跟著起身,卻被他按下。

「沒事,你睡我去看看。」盧岩含笑說道,在她額頭親了親,「等明日我們去看燈,你快睡足了,我們得逛到晚上呢。」

劉梅寶不願讓他不安,便笑著點頭。

「那你小心點。」她囑咐道。

盧岩點點頭出去了,這一去便一夜未歸。

大廳里河東驛的所有管隊都被召集來了,大家面色都很凝重,在那個信使走進來後停止了低聲交談。

「他們什麼意思?」盧岩問道。

「松山堡說咱們私自領兵過界……」信使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盧岩打斷。

「別講這些沒用的,又不是沒這樣過。」盧岩神色沉沉,帶著幾分不耐煩,「他們要什麼?」

「繳獲……」信使答道。

「要多少?」師爺在一旁問道,一面又看盧岩,「要是一半也就算了,大家各退一步……」

盧岩沒有答話而是看著那信使,等著他的回答。

信使帶著幾分怯意抬眼看盧岩。

「要……要全部。」他結結巴巴說道。

這一下大廳里轟的一聲亂了。

「他們還真敢開口啊?」

「揍他個驢球的……」

「敢來摘桃子,也不看看我們是誰……」

看著氣氛陡然緊張,師爺重重的咳嗽又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談嘛,他們開了條件咱們可以談嘛,急什麼,」他說道,又沉臉看著大家,「不管怎麼說,從軍律令上來說,私自領兵過界那都是大罪……」

盧岩笑了,慢慢的活動手腕。

「來人,集合……」他說道。

下邊轟然應聲。

「慢著慢著。」師爺一把拉住盧岩,又沖大廳里的眾人擺手,急得面紅耳赤,「別胡來別胡來,現在咱們是兵,不得胡來……」

「我沒胡來,我親自去和他們談談。」盧岩笑道。

師爺看著他的笑,面上將信將疑。

「快些吧,松山堡的人可說了,再不交出繳獲,就要將他們當土匪論……」信使急道。

「這次是誰帶隊?」王九問道。

大廳里人你看我我看你。

「是順子兄弟。」有人大聲喊道。

敢疾馳百里地越界跑去松山堡夜襲凶名赫赫的山寨,也就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師爺忍不住跺腳。

「快去,快去。」他不再阻攔詢問,反而催著盧岩。

一聲號令,千人隊伍集合,向西南方向滾滾而去。

「好好談,一定要好好談。」師爺千叮萬囑,看著盧岩躍馬而去,大軍很快消失在曠野上,他久久站立不動。

作為師爺談判的事本該他跟著去,但盧岩說此時賑災事要緊離不開人,錢糧吃緊,還是由師爺操持放心。

這倒也是,此次隨著饑民的增加,河東驛堡的丁口也在不斷增加,安置用工撫慰等等事物繁雜,離了自己這些大老粗們只怕玩不轉,師爺便留下了。

不過,他心裡越來越不安,一定能好好談吧?應該能吧?想當初不待人家來要,盧岩就大方主動的將越界繳獲的錢糧贈與該境內的驛堡,本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原則。

只是談判需要帶這麼多兵丁嗎?

師爺心中有些疑慮,不過盧岩說的也對,起碼得嚇嚇他們,這樣價錢才能好好談,他又釋然,如今走到操守這個位置不容易,人位子越高行事反而便會越小心,一怒衝冠的事只有什麼都沒有的毛頭小子才會幹。

北風越來越猛,烏雲黑壓壓的從天邊過來。

「啊。」伴著一聲慘叫,一個從石頭後剛探出頭的兵丁被山上射來的一隻箭帶著跌滾下去。

山上幾聲怪叫歡呼。

「這群狗娘養的……」山下的兵丁們紛紛啐罵道,「難不成真以為就憑他們這百十號人,咱們就不敢打他們么?」

話雖然這樣說,但一個個兵丁握緊手中的兵器,無一人上前一步,看向山頂時面上難掩畏懼。

在他們腳下散落著屍體,那是昨夜阻擋他們抹黑上山時被充作滾石的山賊屍體。

松山堡的這伙匪賊,據粗略估計有千人眾,有馬匹,據說還有幾桿火槍,很是厲害,再看看如今這些屍體,斷軀幹斷頭的各種慘樣,大晚上的看不清不覺得如何,如今天亮看起來,真是讓人不禁心膽寒,更有膽小的嘔吐不止。

「大不了就耗著,看誰怕誰。」一個管隊官模樣的漢子擺出一臉兇惡哼聲說道。

於是大家接著在山下沖山頂叫囂,喊著已經喊了一夜的放下武器下山認罪等等話語,山上並無回應,只是當有兵丁大著膽子向山上走幾步時,便有冷箭射來。

此時位於山腳下扎著兩個營帳,雪地里燃著兩架篝火,上面各自烤著半隻山羊,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七八個身穿鐵甲衣的男人正圍著篝火說笑,一個個神情愉悅。

「……待那盧岩來了,大人可不要給他好臉色。」其中一個對正中的大漢說道,「這廝飛揚跋扈,這次不給他點教訓,還真當我們都能被他隨意踩踏。」

一片應和聲。

「這莽漢不知道從哪裡找個黃參將當靠山,這山西境內參將多了,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認得。」正中的漢子四十多歲,正是松山堡的操守,身材粗壯,面龐發紅,手裡抓著一隻羊腿正吃得滿嘴油,一面說道,眼中滿是陰鬱,「一個山賊流寇出身,真把自己當個人物……」

「來了先給他個下馬威!」

「有軍法在此,這次可要殺殺他的威風!」

大家七嘴八舌的大聲說道。

「都累了一夜了,大家吃肉,吃肉,吃飽了好有精神。」松山堡的操守一揮手大笑說道,「此等宵小無須費心……」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一陣騷動。

「怎麼了?」眾人顧不得去拿羊肉,紛紛探問。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個兵丁連滾帶爬的衝過來,他的肩上插著一隻箭,血染紅了半邊衣裳,松山堡的一般兵丁是沒甲衣可穿的,能有件不算太破的冬袍就不錯了,他面色驚慌,伸手向後方指,「河東驛的人殺過來了……」

殺過來?什麼叫殺過來?

這話讓眾人大吃一驚,急忙忙的來到營帳外,山下是一片緩坡,抬眼望去只見一隊人馬,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個個身披鐵甲,手持長槍,配有盾牌腰刀,隊列森嚴的整齊而來,正中為首四個大紅斗篷的壯丁擁簇著一個同樣披掛嚴整的男人。

「盧岩,你來的正好,咱們好好談談……」松山堡的操守眯著岩看清這男人,沉臉厲聲喝道。

他的聲音剛出口,就見盧岩一抬手,頓時響起齊聲呼喝,讓猝不及防的松山堡眾人嚇了一跳。

「談?」盧岩冷冷一笑,慢慢的拔出腰刀,「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和我談……」

他緩緩說出這句話,將手中的腰刀向前一揮。

「敢擋我河東者,死。」

此話一出,松山堡眾人滿面驚愕,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見那邊的隊伍已經變化陣型。

他們齊聲呼喝著騎兵們分布兩翼,步兵們一手持盾一手持槍,踏步而來。

「我操,這狗雜碎瘋了!」松山堡操守面色鐵青暴跳如雷,嗆啷一聲拔出自己的腰刀,一腳踹在身前還在發愣的兵丁身上,「還他娘的楞著做什麼,抄傢伙迎戰!」

山腳下一片人仰馬翻。

山上一直警惕監視的兵丁猛地從山石後站起來,揮舞著手裡的弓箭。

「大人來了!」他高聲喊道,充血的雙眼越發通紅,「大人來了!」

張順等人聞言衝過來向下看,幾桿鮮明的盧字大旗看得清清楚楚,廝殺聲已經響起,。

「兄弟們,大人來了,下山迎戰。」他高聲喊道,揮舞著自己手裡的刀,「這次都給我動真格的,將這群雜碎往死里弄。」

已經憋了一天一夜的兵丁們嗷嗷叫著衝下去,那個因為頭次上陣膽怯而被張順貶回新兵隊伍的兵丁跑得比誰都快,舉著長槍紅著眼一馬當先。

天順元年正月十五,平陽衛下河東驛堡和松山堡兩操守率兵對戰,守備大怒,帶兵拘雙方眾。

「你也別著急,我這邊託人打探著……」知府夫人拉著劉梅寶的手安慰道。

劉梅寶的眼微微紅腫,面色微白。

「那就幸苦太太了……」她說道,忍不住又哽咽,「我在這裡又沒人什麼認識的人,只有大人和太太待我女兒一般……」

知府夫人忙替她擦淚,忍不住陪著掉了幾滴眼淚。

「這些男人家在外痛快,哪裡知道咱們女人在家擔驚受怕的苦。」她嘆息道,又拉著她的手低聲道,「你也往太原走走,雖然說有關係在,但人去了很要緊的。」

劉梅寶有些茫然,人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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