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依偎

很大,這個回答有些淺白的可笑。

但晉王聽了那一直眯著似乎被酒泡的睜不開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旋即便又隱下了。

「你去逛夜市了沒?」他忽地語氣一轉,問道,語氣裡帶著幾分孩童般的嚮往。

盧岩愣了下,但忙點了點頭。

「寡人記得河沿東大街口有個賣餛飩的……」晉王似乎並沒有要他再描述什麼,而是帶著幾分追憶緩緩說道,「我小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時總是去他那裡吃……還給母后也帶回去過幾次,母后雖然罵我,但她也很喜歡吃……」

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不再用象徵地位的寡人來自稱,突然就好似自己鄰居家的狗剩說起小時候追著賣麥芽糖的貨郎流口水一般……

這讓盧岩很是意外,他抬眼看著晉王。

晉王眼睛依舊眯著,肥碩的臉上油光鋥亮。

「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他似乎嘆了口氣說道。

盧岩當然不知道,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都幾十年了,」晉王也不待他回答,帶著幾分自我嘲諷的笑,「那時候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如今早已經不在了……」

盧岩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於是他便什麼都不說。

室內有一瞬間的沉默。

「婚期定了?」晉王話題又是一轉,堆起笑問道。

這個問題盧岩能回答。

「按祖制寡人不能結交賓客,所以你的婚宴就不能去了,在這裡,寡人就先吃一杯酒為你賀喜了。」晉王說道,一面從桌案上端起一金樽。

「多謝王爺。」盧岩大禮參拜。

晉王仰頭一口喝乾,哈哈大笑,他人胖,笑起來很費力,很快就有些喘不上氣。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盧岩,去吧,成家,立業!」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大笑道。

盧岩抬眼看他,晉王也看著他。

「讓寡人看看,你能掙得的天地有多大。」晉王緩緩說道。

盧岩垂下視線,躬身拜謝,大步退了出去。

盧岩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便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後走出來。

「父王。」他躬身施禮。

這是一個年三十左右,身形瘦弱的男子。

「這個人果真值得如此看重?」他帶著幾分遲疑問道。

「此人心中有大天地。」晉王緩緩一笑道。

男子猶疑一刻,顯然不太明白。

看到他的神情,晉王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又幾分憐惜更有幾分嫉恨。

他的兒子本應是不亞於自己的睿智,卻因為被圈禁這王府幾十年不得出,得不到大天地的磨練被禁錮了聰明才智。

「且放手讓他去,也讓他知道,誰才能給他想要的。」晉王沉聲說道。

男子這才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次京里的人又派人來罵什麼?可罵出什麼新花樣?」晉王轉了話題看著他問道。

就在晉王宴請的前幾天,新任太原知府上門代皇帝訓誡,這訓誡極為羞辱,日常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跪在一個知府面前,聽著那老子教訓兒子一般的斥罵。

這一次晉王一反往常謙卑恭順託病不出,由兒子代替,新任太原知府雖然極不樂意,但他初來乍到也無可奈何。

「父王休要在意,這康守業不過是一御史,仗的就是嘴皮,上竄下跳成不了什麼氣候。」男子恭敬說道。

晉王伸手重重的一拍桌案,整個人如同肉山一般顫起來。

「寡人不在意!寡人不在意!寡人自十五歲就出宮征戰,母后薨不得見最後一面,十幾年未曾踏入京城一步,為了保命你我父子像豬一樣被他們養著,……」他喘著氣哈哈笑著。

他說這笑著,情緒越來越激動。

「父皇啊,你的兒子我不在意!」他雙手向天哈哈大笑,「恩義千斤不抵胸脯四兩,為了你那寵妃為了你那寶貝兒,你將孩兒我如此糟踐,孩兒我不在意!如今你那寶貝兒福薄走了,你的乖孫子才坐穩位子就要將我踩在腳下,我不在意啊!我真的不在意啊!」

看著晉王陡然情緒失控,那男子知道父王十幾年來的苦悶,屈膝跪下哽咽哭泣。

「罵寡人籠絡國臣。」晉王收了笑,哼哼幾聲喘著氣冷下臉,腫泡的雙眼猛地睜大,閃過一絲寒光,「安兒,去開倉放糧,寡人要賑濟太原府的流民百姓!」

男子驚愕的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王。

「父王……」他忍不住喃喃道,眼中迸發出熠熠神采。

終於不用再藏著掖著裝著忍著過日子了吧,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出去看看這大天地了吧,這是原本屬於他們的天地。

……

劉梅寶等的忐忑不安時,終於看到盧岩的身影走出來。

「怎麼樣?」她忙幾步過去低聲問道。

盧岩伸手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

「不是讓你先回去。」他皺眉心疼道,將她的手牢牢的捂在手掌里。

方才已經有王府的內侍告訴她,盧大人被晉王叫去說話,請她先回去,劉梅寶哪裡肯走。

劉梅寶只是笑著,迫不及待的將晉王妃的賞賜拿出來給他看。

「多謝夫君。」她一面抿嘴一笑低聲說道。

這個賞賜不是晉王妃心血來潮臣服在她這個穿越女的光環下,而是因為她這個身份,盧岩未婚妻的身份,沒了盧岩,晉王妃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夫君這個詞喚的盧岩有些怔忪,旋即又心花怒放,是的,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雖然是短短的半日未見,但二人覺得有好些話要說,回到憲司,劉梅寶隨手將金鐲子給了僕婦讓她們收起來。

兩個僕婦捧著金鐲子誠惶誠恐,激動的手抖,抽出包衣服的布包了一層又一層,又在一旁商量是不是要在神佛跟前供上一供。

這邊劉梅寶和盧岩在廳房坐著樂得自在的說話,說的也不過是宴席吃的什麼看的什麼舞誰家的夫人穿的什麼樣戴的什麼樣,多數時候都是劉梅寶在說,盧岩在聽。

說的人眉飛色舞,聽得人如同喝了一大罈子酒般要醉過去。

趁著兩個僕婦在內室小心的伺候那兩個金鐲子,盧岩從炕桌旁伸過手攬上了劉梅寶的腰。

劉梅寶正說到晉王妃叫自己時怎麼大吃一驚,陡然被大手在腰間一放,果真是大吃一驚。

她抬手打了盧岩的手一下,紅著臉笑。

「晉王給了你什麼賞賜?」她忙找話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說了兩句話。」盧岩笑道,看兩個僕婦走出來,便收回手坐正身子。

「沒給你陞官什麼的?」劉梅寶眨眼問道。

盧岩被她問的略有一愣,搖了搖頭,有些小心的看劉梅寶的神色,卻並沒有見她面有失望,而是鬆口氣一般。

「我總覺得慢一點好,升的太快,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劉梅寶吐了口氣說道,又看著盧岩,輕輕嘆了口氣,「我怕你被他們欺負……」

她現在已經知道劉梅寶父親的冤案平反是這位晉王的手筆,當然這並不是晉王對劉喬生有什麼特別感覺,而是應了盧岩的告求。

他應了盧岩的告求,給了劉梅寶父親平反的機會,又應了盧岩的告求,出面安置了他們的親事,今日眾人矚目之下,又給了她如此的臉面。

「你跟我說實話……」劉梅寶側身挨過來,對盧岩低聲道,「你真的是鹽池灘土生土長的……」

她的話沒說完,盧岩就哈哈大笑出聲,嚇了正斟茶的僕婦一跳。

「笑什麼笑,我擔心你。」劉梅寶被他笑得臉一紅,抬手擰他胳膊。

自從知道劉梅寶父親平反以及京城婚事的波折後,她在歡喜甜蜜的同時,總是忍不住的擔心,擔心的是非親非故,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幹嘛要對他這麼好,他有什麼,無父無母出身草莽,有的不過是自己的命罷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身份敏感的藩王,雖然對這裡的歷史不了解,但這天下的歷史都是一樣的,年幼的皇帝,動亂的世道,蠢蠢欲動的藩王,意味這什麼,她劉梅寶不是無知懵懂的孩童。

她想著想著忽的悲從中來,忍不住流淚。

盧岩嚇了一跳,僕婦也嚇了一跳,慌忙的詢問安撫。

盧岩起身坐過來,握住她的手。

「你們先下去,我和她說說話。」他對僕婦說道。

兩個僕婦遲疑一刻,盧岩面色一沉看向她們,二人不由打個寒戰,忙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別怕別怕。」盧岩又恢複了溫純的神情,將劉梅寶攬入懷中低聲安撫,一面笨拙的拍著她的肩背。

「從前有個人叫田七郎……」劉梅寶依在他懷裡,抱住他結實的腰,哽咽講著這個故事。

講完了聽盧岩在頭上悶笑一聲。

「這個故事真好,你看書多知道的就是多,以後多給我講些。」他含笑說道,一面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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