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消息

因為這一次韃子從山西入境,所以山西的官場免不了一場大震動,但鑒於最後韃子敗退了,而且還有解縣以及鳳陵關大捷的事實,總體來說,山西的官員自上而下,功過也能相抵了。

因為朝廷的賞賜有具體的流程要走,要查看繳獲的韃子的首級真假,要核實名冊等等,最少也要一個月才能下來,但對於當地的官員來說,這大捷是實實在在的擺在眼前絲毫無假,於是從上到下的官員都開始進行先一步的犒賞。

繳獲最多功勞最大的解縣自然是最要緊的一站。

劉梅寶從熱熱鬧鬧的人群里擠出來,有些失望的回去了。

解縣知縣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跑回來,借口是自己去般救兵了,當然現如今的孫四孔可不再把這個文官放在眼裡,二話不說就下了大牢,趁著總兵府人來,給他定了罪,就等裁決和賞賜一起下來。

忙完這些,總兵府的人提出要接走陳清,孫四孔以陳清重傷在身不便奔波誠懇的勸阻。

「大人不必憂心。」陳清緩緩說道,帶著重傷後的虛弱,但眼神已經恢複了銳利。

孫四孔覺得自己的心思被這個年輕後生一眼就看穿了,心裡不由嘀咕一句,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厲害了,還是說自己倒霉,遇上的年輕人都是厲害的……

「盧大人年輕有為智勇雙全,必然前途無量,不會有什麼不測的。」陳清說道。

雖然是夏日,因為重傷體虛,他披上一個兵丁遞上的斗篷,墨色的斗篷將他的臉襯得更白,看上去有點滲人。

孫四孔看了眼便移開視線。

「陳大人說什麼話,盧大人可是去太原府,那裡兵多馬壯,可比咱們這安全的多……」他訕訕笑道。

陳清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的孫四孔後背涼風颼颼。

「去年高山衛那邊有一眾官員殺良冒功,將一群流民割下首級作假充韃子首級領功,後來被查出,大人想必知道他們什麼下場吧?」陳清收回視線,有些小心的活動了自己的雙手,忽的說道。

孫四孔心中一跳,朝廷為鼓勵士氣,所以對剿殺韃子的功勞定的很高,雖然是鼓舞了士氣,但也早就了一些不良之氣,就是為了領功勞殺良民充作韃子,當然漢人和韃子長得不一樣,便有能手將漢人首級作假,不仔細看真能混過去,當然這一也是及其風險的活,一旦被揭穿,可是其君大罪,只有死路一條,去年大同府西高山的高山衛便被揭了出來,前後受牽連的足足有三十幾人,輕則流放為奴,重則被斬首示眾,很是震撼一番。

「這些欺君罔上大膽之徒,自然要嚴懲。」孫四孔義正言辭的說道。

「國之有難,百姓塗炭,我等食君之祿不以擔君之責解百姓之憂為任,反而想著冒功或者退避,實在是枉為男兒……」陳清淡淡說道,側面看了孫四孔一眼,嘴邊浮現一絲笑,「今日敢殺百姓冒充韃子,明日就有人敢殺同袍領功或者避禍了。」

孫四孔手上青筋挑了挑,扯了扯嘴角。

當初他的確是起了殺掉這個陳清的念頭,他自認為瞞的很好,除了盧岩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此時看來這個陳清似乎心裡也是清楚的?

「你說是不是啊,孫大人?」陳清卻沒打算放過他,接著問道。

「大人說笑了,哪有這等兇徒,如此膽大包天。」孫四孔扯了扯嘴角,瞪眼說道。

陳清點點頭,不再看孫四孔。

「可不是,真要有這等兇徒,膽子再大,也是包不住天的,只會撐壞了自己。」他含笑說道,將斗篷在身前緊了緊,坐上總兵府特製的軟轎。

孫四孔出了一身冷汗,看他坐上轎子,才鬆了口氣,卻見一旁的總兵府幾個官員沒有邁步起身。

「孫大人,劉喬生的家眷是不是在這裡?」一個身材高大四十多歲的武官忽的問道。

孫四孔先是愣了下,才想起劉喬生是誰。

「他有個女兒如今正在解縣……」他忙答道,面上神色變幻,「不知道大人……」

「那勞煩孫大人帶我去見見她。」這位武官含笑說道,態度和善。

孫四孔愣了愣,只得應聲是,心裡卻是忐忑不安,但又下定了什麼決心,如果這夥人還要把這個主母帶走的話,他是拼了忤逆上官也絕對不會允許的。

看著孫四孔帶著這個武官走了,已經坐進轎子里的陳清忽的掀起帘子。

「張斷事說要找誰?」他問就近的一個人。

「回大人的話,是這解縣先縣令劉喬生的家眷。」一個武官恭敬的答道。

「姓劉?」陳清皺皺眉,雖然這天下姓劉的人很多,但腦子第一個冒出就那個可惡的女子。

他皺了皺眉,放下車簾,覺得一點也不想再聽到這個姓,靠回軟轎,他依舊有些悶悶,低頭看到靴子里露出的一角白絹,伸手便扯出來。

這是一條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綉著一朵像花又不像花的圖案,這就是劉梅寶那日隨手拿來塞住陳清嘴的手帕。

陳清看了一時,眼中難掩憤怒,抬手就用這帕子狠狠的擦拭鞋面,不過可惜的是他的靴子不怎臟,擦了一時,絹帕不過是略染灰塵。

陳清這才覺得心中悶氣稍減,將帕子抖了抖就要扔出轎外,手到窗邊又停下,面色變幻一刻,又重新塞回靴子里。

「扔了也是浪費,不如天天擦靴子。」他咬牙低聲道。

聽到一個總兵府都衛司的大人來訪,宋郎中並宋三娘子一家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宋三娘子,面色有些慘白,但還是強打著精神。

劉梅寶和周良玉都匆匆被叫回來,邁進院子時就見宋三娘子將一條帕子捧給一個武官。

宋三娘子似乎很激動,她的面色慘白,手顫抖不停,抖得手上的那條帕子似乎拿不住,雖然站的遠,劉梅寶也一眼看到那帕子上血跡斑斑。

「這便是當日妹夫送來的血書……」宋三娘子聲音已經哽咽。

武官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收起來,他的神色也沒什麼特別的變化。

「這便是劉氏女……」宋三娘子看到劉梅寶,忙過來拉她,推到那武官面前,「快見過斷事大人。」

斷事大人是什麼官?劉梅寶不明白,但還是依言施禮問好。

「是劉姑娘啊,」武官目光和善的打量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回禮,並沒有多說什麼便移開了視線,看向周良玉,「這位是周良玉?」

周良玉忙上前一步施禮,經過這一場守城廝殺,他更多了幾分沉穩,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大幾歲。

「不錯,是個好男兒!」武官面帶讚許點頭,一旁的孫四孔雖然有點摸不清這位大人的真實意圖,但還是很有眼色的誇獎了周良玉一番,如何英勇,如何殺敵,如何護城,說的武官更加讚許,還伸手拍了拍周良玉的肩頭,勉勵一番,這才告辭走了。

送走這個突然掉下來的大人物,一家子都有些心緒不定。

「娘,這是什麼人?」周良玉問道。

「這是都衛司的斷事大人。」宋三娘子只覺得心砰砰的要跳出來,腦子裡混亂不堪,心神不寧,隨口道。

「那是管什麼的?又是來獎勵哥哥這次英勇的嗎?」劉梅寶問道。

「是專門理刑獄的。」宋三娘子答道。

「哦,可是爹和舅舅……」劉梅寶腦中一亮,想到什麼,驚訝問道。

「我不清楚,他並沒有說什麼……」宋三娘子身子還在微微戰抖,撫著胸口喃喃道,「他只是問了你爹的事,你舅舅的事,又要看看那封血字遺書……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問……」

她說著說著,忽的眼淚泉涌,掩面跑進屋內,有嗚咽的哭聲傳出來。

院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覷,宋郎中的媳婦早忍不住眼圈也紅了。

「天可憐見的,必是大人的沉冤要得雪了……」她抬袖子擦淚低聲道。

真的會是如此嗎?這一天終於要到來了嗎?

但這個武官走了之後,並沒有人來報什麼喜,也沒人再來過問劉喬生的事,宋三娘子一家坐立不安了好久,心底到底又是失望了,畢竟這件事過去這麼久了,無緣無故的誰會來過問這個,縱然有天大的冤屈,一死白了,他們上頭有沒有人脈照應,一介小人物,誰會閑著沒事理會他們。

如今確信太平了,也不好總在宋郎中家住著,周良玉也挂念自己的生意,於是便提出回府城去,孫四孔不知怎麼知道了,還特意派人來護送他們。

宋三娘子沒有提送劉梅寶回京城的事,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她們是因為什麼才來到解縣的,看來周良玉說的是真的,劉梅寶忍不住心裡的激動,自然不會傻到故意去刺|激宋三娘子,收拾了包袱乖乖的跟著就走。

得知他們回來,馮葯櫃胡老爹以及鄰居們好一陣歡騰,馮葯櫃還大手一揮,在春來樓包了酒席為他們壓驚。

為了表示親近,馮葯櫃一家都來了,其中自然有雙胞胎,這還是那次事件後第一次見到馮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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