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慶功

那臨進門的一笑,又讓盧岩怔怔在原地站了一時,確信那姑娘不會再出現,才慢慢的轉身混入密集人流中而去。

街角處兩個大漢牽著馬等待,看他忙迎過來。

「大人,還去知府衙門嗎?」一個大漢低聲問道。

盧岩臉上的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肅,緊閉的嘴唇表明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不去,回去吧。」他說道,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大喝一聲:「駕!」

身下的健馬立刻如閃電般而去,在人流中穿梭魚如得水。

「韃子的馬就是好。」大漢說道,一臉艷羨,只可惜解縣擊殺韃子時,只虜獲了七八匹倖存的馬,而且除了盧岩自己留了一匹外,都給了河東驛了,要想騎這麼好的馬就只有盼著再有擊殺韃子的機會了。

如今官兵也好民眾也好,巴不得韃子永遠不出現,而他們這群莽漢,竟然心痒痒的盼著自己能遇上韃子,這種想法要是說出去,只怕要遭雷劈。

眼看盧岩駛出視線,二人忙策動馬匹,緊緊追上去。

盧岩今日是去河東驛領賞賜去了,師爺等人都很高興,早早的就備好了宴席,準備歡迎,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才見他回來。

一眾大漢哄得接上去,看著同去的大漢捧著的官印官衣銅牌。

「這腰牌真趁手……」

「這信鑒銅印可比現在的好多了……」

大家紛紛傳開,一面高興的說道。

盧岩並沒有阻止大家,也沒有說話,徑直在堂中坐下。

師爺擠開眾人站在被恭敬的放在桌上官服面前,帶著難掩的激動看著上面的熊羆綉紋。

「這是正五品武官才能穿的啊……」他反覆的說著這句話,又伸手去摸一旁的銅牌。

「師爺,這上面畫的是馬?還是牛?」一個大漢湊過來問道。

「這是麒麟!麒麟!」師爺瞪眼道。

大漢們哪裡認得這個,聽了都笑,裝模作樣鑒賞一番,似懂非懂的點頭稱讚畫的不錯。

沒錯了,官服和銅牌都是正五品的,看來河中府防守官的位置是板上釘釘了。

師爺鬆了口氣,激動地手腳還是有些微顫,這才看向盧岩,卻見他攥著一個酒杯,面色沉沉,與大廳里的歡樂氣氛甚是不合。

看起來他很不高興,不是如願升了官,怎麼會不高興?莫非……師爺一拍頭,拉過正被諸人圍著講述接受封賞場面的大漢。

「大人可是去見劉姑娘了?」他低聲問道。

大漢被打斷講述,很是不高興。

「是啊。」他點點頭,一面皺著眉打量師爺,「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怪不得人家都說你是大人肚子里的蟲……」

這是誇呢還是貶呢,師爺一臉黑線,早知道這些漢子們在後沒少編排自己。

「是不是沒見到?碰了一鼻灰吧?」他咳了一聲,接著問道。

「那我不知道,我又沒跟大人去……」大漢搖搖頭說道。

「那大人高興不高興,你還看不出來啊?」師爺皺眉繼續開導他。

大漢哦了聲,抓了抓頭。

「挺高興的,見了劉姑娘後是帶著笑回來的。」他想了想說道。

「你確定不是這幅樣子回來的?」師爺有些不信,拉過這漢子再次問道,一面指了指坐在堂前,正對一個前來道賀的漢子舉起酒碗碰下了的盧岩。

他的神情沉沉,如往常一樣看不出喜怒。

雖然看他沒有像大家一般欣喜若狂,但想到盧岩一向沉穩,自然不會和他們一般,大家便也並沒有在意。

盧岩沖那來敬酒的大漢點點頭,仰頭一飲而盡。

「這樣子怎麼了?大人不都是這樣子……」大漢一臉不解。

師爺哼了聲,這群粗漢子,眼都是白長的,大人滿眼都是不高興不高興,竟然看不出來。

「你吃酒去吧。」師爺塞給他一碗酒,不再理會他,站在一旁捻須皺眉琢磨。

吃起酒來,大堂里更加熱鬧,這一次盧岩不止帶回來自己的升賞,那參戰的倖存的人等,河東驛在自己能做主的範圍內也進行了封賞。

鹽丁江大山、李三、王九、張順、付老三等皆升了小旗,發了官衣,腰牌。

這些漢子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天,在他們眼裡,這就是當官了,一個個激動的紅光滿面,尤其是鹽丁順子,當場就迫不及待的換上官衣,他瘦瘦小小,套上官衣,怎麼看都格外的滑稽,引得大堂里一陣陣鬨笑。

「大人,大人,這上面畫的什麼?也是麒麟嗎?」鹽丁順子穿上官衣,登上硬靴,激動的不知道該怎麼邁腳,舔著肚子讓盧岩看自己身前上圖案。

盧岩微微一笑。

「我也不懂,問師爺。」他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站過來的師爺立刻含笑答道:「這是犀牛紋飾。」

「那我算是多大的官?」順子咧嘴問道。

對於營兵來說,最多也就是個什長……就是不入流的。

「從七品吧,」師爺想了想,說道,「就跟縣太爺一樣……」

這一下大堂里更是哄哄一片。

縣太爺!那在他們眼裡可是大官,幾個升了小旗的鹽丁頓時激動手腳發抖,其他人則是一臉艷羨。

「我當縣太爺!我當縣太爺了!」順子更是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我要回家告訴我娘!」

說著竟忍不住嗚嗚哭起來,沖盧岩噗通跪下,口中連喊道謝大人恩典。

在他的帶動下,幾個鹽丁都跪下了,叩頭道謝。

「快起來。」盧岩笑道,示意眾人扶他們起來,「這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如果不是大人帶著咱們殺敵,又極力向上頭請賞,哪裡能得來這功勞……」師爺在一旁說道,神色凝重,「就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如今也掙來了功績恩賞撫恤,父母妻兒也算是衣食無憂了,如果沒有大人,就算立了功,也不一定能得來賞賜。」

「對!要是沒有大人,就沒有咱們這一天!」也穿上一身小旗官衣名叫付老三的大漢,立刻跟著說道。

他的嗓門大,又帶著激動,震得大家耳膜嗡嗡響,印象極其深刻。

大堂里立刻響起一片謝恩聲。

「看到沒,要想做官得功很容易,只要敢殺敢打,我盧岩保證,咱們弟兄們人人又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一天!」盧岩站起身來,目光環視眾人緩緩說道。

他說完舉起手裡的酒碗,一飲而盡後猛地摔在地上。

這一句話讓大廳的氣氛沸騰起來。

「跟著大人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眾人轟然應和,傳了出去,那些在院子里,門外擺開的宴席上的鹽丁聽到了,也都跟著喊起來,整個鹽巡司掀起一陣綿延不絕的聲浪。

吃酒的氣氛更加濃烈,豐盛的酒菜不斷被端上來,大碗吃酒大口吃肉,曾經連肚子都吃不飽靠著如同匪賊一半打家劫舍的鹽丁們激動的不可自制,如今這日子過的,不僅餉銀拿著,剿匪繳獲分著,韃子也殺得,走出去再不是以前人人畏懼中帶著鄙視瞧不起,而是帶著敬意,那感覺可不是錢能買來的。

「要是貴子還在,如今也能當上這小旗了……」付老三忽的嗚嗚哭起來。

席上的氣氛頓時一滯,盧岩也慢慢放下酒碗。

師爺在一旁暗自踢了那付老三一腳。

付老三忙抹著眼淚說我這是高興高興呢,貴子在不在,咱們都一樣,咱們弟兄有的,他也就有。

盧岩點點頭。

「那謝四娘如今還是在村外的窩棚里住著嗎?」他問道。

一個鹽丁立刻站出來答聲是。

「賞賜送過去了,她沒有收,只讓送到大娘那裡。」鹽丁說道。

謝四娘以媳婦身份要伺候貴子娘,貴子娘無法消除喪子的恨意,始終不讓她進村,那謝四娘便在鹽池灘村外搭了一個窩棚住著,原本貴子娘和村子裡的人都日日去罵她,無數次的推到她的窩棚,但謝四娘卻絲毫不為所動,不還口不還手也不走。

那一日貴子娘上香,她默默跟隨,救了貴子娘一命後,村人和貴子娘不再去罵她趕她,但還是不允許她進村,貴子娘也依舊不肯承認她是媳婦。

盧岩曾派人請謝四娘來鹽巡司城住,被她拒絕了,依舊住在村外的窩棚里。

我替貴子助大人,我替貴子侍奉娘親,從此後世上再無謝四娘,我代貴子活下去。

大廳里沉默下來,眾人的神情有些複雜。

這樣一個女人……

「找人看著她點,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來說。」盧岩說道。

鹽丁應聲。

「還有。」盧岩又喚住要走的鹽丁,「謝四娘協助咱們剿殺河南來的馬賊的事,不許再傳。」

他說這話,目光掃過大堂里的諸人。

當初謝四娘在郭家台成功進入馬賊的駐地,自然難免被馬賊們侵犯,但她屈身迎合,得以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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