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詳情

這句話說的很樸實,卻也很有衝擊感。

劉梅寶看著怔怔一刻,忍不住抿嘴一笑,聽得院子里有說話走動聲,忙按著心跳站起身,掀開窗戶向外看,見是兩個夥計說笑著尋了日頭底下坐了吃飯。

到吃飯的時候了,劉梅寶這才恍然,遲疑一刻,將信仔細的疊起來貼身放好,加快腳步向廚房走去。

石婆子見她來了,沒什麼反應,只是如常的給她盛了飯菜,劉梅寶說聲多謝,又跟廚房裡或坐或站或蹲著吃飯的夥計師傅們含笑打招呼,這才走開。

一回到屋子,關好門,將飯菜放在桌上一推,又忙打開信接著看起來。

「你來做什麼?」盧岩看著被帶到面前的謝四娘。

她穿著件乾淨整潔的衣裳,還帶著銀首飾,如同走親戚的小媳婦。

看到她這樣出現,在場的很多人都露出鄙視憤怒的神情。

「我跟了這些馬賊好幾天了。」謝四娘說道,她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乾巴巴的,「我知道貴子是大人的人,貴子說過,要助大人做任何事。」

聽她說這句話,盧岩並沒有答話,也沒有什麼情緒,但他在信上讓師爺寫了,心如重擊,劉梅寶在信上看到這個詞,然後在這個詞之後,又加了一句「就像有人在胸口重重打了一拳一般的悶悶的難受」,她就又忍不住抿嘴笑了。

很顯然,四個字是師爺的用語,後邊一句是盧岩的話,這一次二人合作寫的信,行文很有意思。

她甚至似乎能看到書桌前坐著一個文人,皺著眉一邊聽來一旁盧岩的口述,哦,盧岩口述的時候,一定是來回走動的,這個文人的用詞習慣必定跟盧岩有很大的不同,然後他就會在口語化和文言化之間糾結。

但這明顯不是笑的時候,劉梅寶又忙掩住嘴,接著看下去,她對這個謝四娘有些興趣,很好奇她要做什麼。

「貴子替我死了,那麼就由我來替他為大人效力吧。」謝四娘說道。

這句話引來嗤聲,還有人低聲吼道滾。

盧岩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看著她。

「我見過這些馬賊怎麼殺人。」謝四娘接著說道,對四周的嗤聲鄙視甚至厭惡的情緒絲毫不在乎,「他們馬術很好,如果大人這樣和他們對陣,結果比貴子好不到哪裡去。」

如此不敬的談論死者,以及就要為死者報仇的生者,終於讓大家忍不住怒火,紛紛罵出聲來,更有不知道哪裡的石子砸在這謝四娘身上。

謝四娘只是站著,一動不動。

盧岩擺擺手,喧鬧的眾人瞬時安靜下來。

「我進去,找機會挑起點亂子,大人趁機想法子讓人開門吧。」謝四娘說道。

她說完這句話,不等盧岩回話,轉身就走了。

大家的視線跟在她身後,很多人還處在沒回過神的狀態。

「她進去能挑什麼亂子?」站在盧岩身旁的漢子開口說道,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她進去了,能有什麼好!」

實話說謝四娘還是有些姿色的,此時又是特意打扮過,這樣的女人如果走進馬賊群中,那結果……

在場的都是男人們,自然心裡明白,面上神情便很難看。

「讓她回來。」盧岩低聲說道。

立刻有兩個鹽丁奔了出去,攔住謝四娘,她已經走出去一段了,因為怕驚擾了馬賊,他們的談話都是壓低了聲音,因此只能看到鹽丁和謝四娘爭執幾句,很快兩個鹽丁就回來了,而謝四娘依舊向郭家台走了去。

「她說,不讓她去的話,就要大聲嚷嚷,讓馬賊知道咱們來了。」兩個鹽丁神情很尷尬,低聲說道。

「這女人就是想死,能不能死遠點,非要咱們爺們添堵……」幾個大漢忍不住低聲喝罵道。

在他們眼裡,謝四娘這是一心求死了。

有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盧岩默默的想到,沒有在說話,擺了擺手。

「靜候備戰。」他低聲說道。

所有人都按照要求潛伏好,隔著土坡遠遠的看著謝四娘站到了郭家台的弔橋前。

距離遠,也看不太清更聽不清,只看著有人從門樓里探出頭,門並沒有立刻被打開,謝四娘似乎是累了,坐在地上似乎是哭,又過了一會兒,弔橋才被吱吱呀呀的放下來,奔出來四五匹馬。

謝四娘似乎受驚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這些馬賊果然很警覺,馬匹散開四處探查一番,才一把撈起跑出去沒多遠的謝四娘,在一陣怪笑和謝四娘的哭聲中進了寨門,弔橋緩緩又被拉上,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天在這時也黑透了。

因為有日光而稍微存在的一點溫暖被夜色吞噬了,冬日的夜晚極其寒冷,更何況這些人穿的棉襖都是破爛的,不多時便聽到牙關打架的聲音。

但是沒有人敢動,一個個全身發抖的趴在土堆後邊,緊緊盯著亮著燈火的郭家台的寨門。

「這……女人……不……不會是……已經……」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說道,因為冷,聲音都是結巴的。

盧岩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黑暗中如同巨獸的村落。

他不說話,自然沒人敢再說話。

很快已經要到後半夜了,颳起了北風,或蹲或趴在地上的眾人幾乎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被凍僵了。

或許他們還沒來得及對戰馬賊就已經在這夜色里凍死了。

盧岩心裡也有些焦急了,他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見村落里忽的亮起火光,火光越來越大,還隱隱有人馬聲隨風傳來。

就是這個時候。

盧岩猛地跳起來,因為身子已經凍僵了,沒有站穩又栽倒在地上,他很快又站起來。

「一二兩列跟我走。」他低聲說道,帶頭向前衝去。

後來他們終於趁亂爬上郭家台的門樓,廝殺之後打開了大門,馬賊也在同時發現了,大家之間終於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對戰,值得慶幸的是,馬賊的馬匹還來不及騎上,避免了這些鹽丁們還沒動手就被馬匹踐踏而死的慘烈局面,當然,這種肉搏戰也是很慘烈的。

至於詳細的對戰過程以盧岩的表達方式自然說的很簡單,而師爺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並不妨礙他妙筆生花,不過可惜的是,這個妙筆生花被盧岩截斷了。

看著信上的內容忽的轉化成華麗的駢體文,然後又突然生硬的被掐斷,劉梅寶便猜到這一點,她嘴角的笑意再次浮現,但很快又嘆了口氣。

雖然盧岩沒有詳細說,但真刀真槍你死我活的對戰又怎麼會是好玩的事呢,也不知道他受傷了沒……

劉梅寶皺眉回憶昨日那短短的一瞥,有點後悔低著頭什麼也沒看到,或許她該大方的問聲好什麼的,這個盧岩應該不是如傳說中那樣兇狠不講道理,想必好好說的開的話,他並不會對自己怎麼怎麼樣……

她愣了會神,又低下頭翻過一頁紙,接著看信。

這信的最後便又換了盧岩熟悉的字體。

「……接到你的回信,我很高興,讓你擔心了,那天能見到你,我很高興……」

劉梅寶抿了抿嘴,忍不住嘀咕一句我才沒擔心,很高興,就會說一句很高興,還語句不通順,怎麼看都是因為自己很擔心他所以才高興……

當時之所以回信,不過是看信上寫的那麼難過,出於禮貌也該多少問候一下,看,誤會了吧,早知道在這古代可不能亂說話亂做事。

這下有了自己的回信,雖然只是短短的二個字,但要是盧岩拿出來往桌上一拍,也就坐實了他們兩個是私相授受私定終身的事實了吧,那不用他來求親,自己就得乖乖的嫁給他,要麼就背著一個有傷風化投河上吊什麼的……

劉梅寶打個寒戰,但同時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還是覺得盧岩是不會那麼做的。

信的末尾自然還是詢問她有什麼高興事可以跟他說一說,劉梅寶這次不打算跟他再回信了,雖然她真的有件開心事。

靜了靜心神,疊好信放好,劉梅寶先去問了問馮葯櫃今日來了沒。

「出門去了,後日就回來了。」管事的說道,「姐兒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和我說就是了。」

劉梅寶便笑說沒事,只是明日就不來了。

「這個不用說。」管事的笑了。

劉梅寶其實就是想問問馮葯櫃在沒在,便說了句說是應該說一聲的就告辭了,先去那個錫器鋪子看了看。

錫器鋪子的老漢一見到她激動的什麼似的,顧不上客套,就擺出幾件拳頭大小的錫罐。

劉梅寶很驚訝,這做的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果然古代的匠人很厲害。

「就照這樣做,到時候會有人來和你下單。」她爽快的說道。

「不知道姑娘要多少?」老漢帶著幾分忐忑又幾分期盼問道。

「最少也得幾千個吧?」劉梅寶大概算了下,說道。

話說了完,見著老漢傻了。

「幾千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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