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能助

路上來往的人也比解縣多了很多,穿著裘衣暖帽騎馬坐車的人也多了很多,當然大多數人衣著打扮卻依舊是窮困,神情也多是木然,看來大城鎮還是小城鎮,如今的生活都是不易。

城門的守兵跟解縣的守門兵一般裝扮,看來這是統一的軍裝了,只不過這軍裝實在是算不上威武,破爛灰舊,如果不是手裡握著長槍,說他們是乞丐都有人信。

士兵們一邊說笑,一邊警惕的注視著過往的行人,劉梅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解縣城,就是因為過於好奇引起了士兵的注意,便忙放下車簾坐好,但依舊被叫住,兩個士兵懶洋洋的過來盤問,宋郎中忙介紹了自己是大夫,來這裡買藥材,又塞了幾個錢,便被放行了。

河中府城街巷密集,雖是天寒地凍,街上人流簇簇,店鋪比鄰皆是,比解縣城熱鬧許多,進了城裡就可以看到不時有衣著光鮮的人在僕從的擁護下招搖而過,與路旁街角瑟瑟發抖的乞丐們形成鮮明對比。

這裡乞丐的數量多過了劉梅寶的意料,她從來不知道,來到古代那些電視中描述的奢華生活一個沒見到,反而入目皆是這種流民困頓,看著這些神情哀苦眼神絕望的流民乞丐,當初醒來對自己這具身主境遇感覺悲慘的她再沒了絲毫抱怨。

至少她還有家,手頭還有錢,還能希望的活著,如果她穿越成這麼個流民,只怕此時早已經又轉世投胎去了。

按照宋郎中的意思是先去見王六七,但劉梅寶因為顛簸了這麼久,身子都酸了,又累又餓,覺得這種狀態去見客戶形象不好,便提議先找地方住,吃飯稍歇息一刻再去。

對於她的話,宋郎中和周良玉自然都不反對,宋郎中便直接尋了自己熟悉的一間客棧,要了兩間房,劉梅寶自己一間,他和周良玉共住一間,洗漱後便出來簡單吃了口熱飯。

「哥,房錢……」趁著宋郎中還沒下來,劉梅寶忙提醒周良玉。

「我已經給了。」周良玉笑道,「方才宋大叔洗漱的時候,我出來給了兩天的,夥計說了如果明天不住,就還退給我。」

劉梅寶便笑了,宋郎中也下來了,招呼他們去吃飯。

這客棧不算多好,但前店後住很是方便,大堂里散擺著桌椅,用於客人吃飯吃茶歇息,此時尚未到飯點,只坐著一桌三人在吃茶說話,見宋郎中他們過來坐,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這裡的扯麵很有名,你們嘗嘗。」宋郎中坐下來含笑介紹道。

「好啊。」劉梅寶興緻勃勃點頭道。

「這天真倆,宋大夫有日子沒來了。」店夥計顯然認識他,笑著過來問好,帶著濃濃的口音,又看劉梅寶和周良玉,「你家娃兒?」

三人一笑也不多解釋。

「真倆?」劉梅寶悄悄問周良玉。

「就是真冷。」周良玉低聲道。

劉梅寶是從京城來的,說得一口吳儂暖語,對這裡的方言還是不熟,這也正給了沈劉梅不用裝懂的機會。

「第一次來吧?可是來對了,我們這好些嚎嚎的可得都嘗嘗……」店夥計又說道。

「嚎嚎的?」劉梅寶又沒聽明白,抬眼看他。

「就是好吃的。」周良玉笑道。

劉梅寶還沒問有什麼好吃的,就聽後院傳來女人孩童的哭聲。

「有人病得要死了!」有人喊著跑出來。

這話讓夥計們都嚇了一跳。

「快快趕出去。」一個夥計反應過來,撒腳就往後邊跑去。

人死在客棧里可是不吉利的。

「怎麼了?」宋郎中醫者之心,立刻皺眉問道。

「一個漢子帶著媳婦娃子投親來了,沒尋找,漢子病了,在這裡住了好些天了,掌柜的看他們可憐沒收錢。」站在他們身邊的店夥計一臉同情的搖頭。

「我瞧瞧去。」宋郎中便站起身。

「對,對,宋郎中你給她看看去,一家子是從太原府流落過來的,可憐的很。」夥計說道,立刻引著宋郎中去。

劉梅寶和周良玉自然也跟著去了,緊挨著騾馬院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鋪,房屋前已經圍了好些人,女人孩子的哭聲越發凄厲。

「要是不行了,可得快些抬出去,要是死在這裡就不好了。」掌柜的跟幾個夥計在一旁說道。

雖然孤兒寡母的可憐,但畢竟做生意的有忌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夥計喊著,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讓宋郎中過去。

「是宋郎中啊。」掌柜的認識他,忙說道,一面低聲道,「看看還有救不?」

宋郎中點點頭,走到那展開著門的平房前,推開門,看到最靠近門邊的地鋪上的一家三口。

衣衫破舊的婦人,趴在一個破被褥下蓋著的男人身上大哭,身旁一個還不走的剛能坐的孩子也放聲大哭,聽得人心悸。

「吳娘子,大夫來了,快讓大夫看看。」夥計說道。

婦人聽見了,抬頭看了眼,就立刻砰砰叩頭哭著請大夫救命。

宋郎中安撫她幾句,便就在地鋪上坐下來,掀開被子望聞問切。

劉梅寶和周良玉也站在門口,看著宋郎中凝神診斷,不多時宋郎中收回手,面帶憂色捻須。

「大夫?」婦人眼巴巴的看著他。

宋郎中打量著婦人一眼,看他們一家衣衫襤褸,比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裡去,最終嘆了口氣。

「元氣虛極欲脫,氣短神疲,脈微欲絕,要是能吃的獨參湯,倒也還能救上一救。」他說道。

雖然大家聽不懂前邊說的那些病症,但最後一句獨參湯卻是都明白,那就是必須用人蔘來吊命了。

大家都看了那婦人一家一眼,嘆氣搖頭,人蔘啊,這家人怎麼吃得起。

掌柜的嘆口氣,準備讓夥計們往外抬人了,卻見那婦人猛地向地鋪裡面爬去,口中還喊道「人蔘!人蔘!我有,我有。」

這話讓眾人一怔,她竟然有人蔘?

宋郎中也是很驚訝,人蔘價格一直很高,尤其是極品的野山人蔘,堪比金銀,他祖輩幾代鋪子里都沒有進過這種葯。

這個困頓如乞丐的婦人竟然有。

在大家懷疑的視線中,婦人捧著一個布包過來了,放在地上打開,果然是一根人蔘。

「來了這裡,想要投親,親者年高,便變賣了最後的家產置辦了這補身子的禮品,沒想到親者沒找到……正想著變賣了……」婦人哭哭啼啼的說道。

宋郎中哦了聲。

「先用二兩參再加棗五枚煎了……」他便說道,一面伸手拿起那人蔘,忽的面色一變,「這人蔘不能用了!」

此話一出,才鬆了口氣的人們又大吃一驚,紛紛問道怎麼了。

「這參已然發霉了。」宋郎中指著手裡的人蔘說道。

婦人大驚,顫抖著接過,看著宋郎中指出的那參上的斑斑霉點。

「不可能,不可能,我們這是才買了沒多久的……」她面色蒼白,身子抖得篩糠一般,「我們也不懂這個,那藥商說是最好的……」忽的尖聲嚎哭一聲,便癱在地上,口中只喃喃道沒了沒了。

周圍人都明白,人沒了,變賣人蔘孤兒寡母唯一存活的機會也沒了,都面色凄然,搖頭嘆息,卻誰也無法,不忍心再看下去,紛紛離去。

「我看看。」劉梅寶邁步上前,忽的說道。

婦人已經心神俱喪,劉梅寶便自己從她手裡拿過那人蔘。

「怎麼樣?」宋郎中看她,有些不解。

「還能用。」劉梅寶看了一時,說道。

這話讓那婦人陡然直起身子來,看著劉梅寶。

「大姐兒,這葯不同其他,一旦變質,便不可再用,否則救命便成了要命,這參,是有參毒的。」宋郎中說道。

劉梅寶卻看著人蔘,在手中翻來翻去。

「這獨參湯用不了多少,我可以將這參霉除去,藥效雖不如以前,但總好過沒有。」她說道。

宋郎中一愣,「這,還可以除霉?」

「當然可以。」劉梅寶點點頭,不管如何的貯存條件,藥材變質是不可避免的,為了多少挽回經濟損失,對於如何除霉也是了解的。

但挽回的不過是經濟損失,卻不是質量損失,所以這一技藝,輕易還是不用的。

「姑娘,姑娘,救命救命。」婦人叩頭大哭。

劉梅寶忙攙扶她,一面道我儘力。

宋郎中看了她一刻,便點了點頭。

「需要什麼?」他低聲道,「你寫來,我去取。」

在他眼裡,這個自然也是獨門秘方,所以必要十分保密。

劉梅寶一笑,並沒有多說話,帶了那婦人的人蔘,三人便回了屋子,消息很快傳遍了,住客也好夥計也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好奇的看著劉梅寶的屋子指指點點。

「什麼,發霉的人蔘還能用?」前堂里最初坐著喝茶說的三人一直坐著未動,後堂的哭聲也好熱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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