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寧朦從夢中驚醒,臉上有些涼,伸手一抹,濕漉漉的一片。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她有些懵,而後扶著額頭緩緩坐起來,四肢發麻,頭痛欲裂,發間還飄散著一絲酒氣,隨著這一絲酒氣,昨晚的記憶立刻翻滾而上。

她和閨蜜去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她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去了洗手間,好像還吐了。

接著就斷片了。

她難得有這樣放縱自己的時刻,宿醉過後的清醒和不適讓她有一絲絲後悔。

寧朦在枕頭邊摸了半天,手撞到床頭櫃,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才摸索著開了床燈,微弱的燈光亮起時,她才發現自己身處酒店的房間里,而手機和包都不在身邊。

昨晚莫緋吩咐司機在酒吧外候著,如果她們兩人是一起走的,那現在的她就絕不可能孤身一人在酒店。

寧朦腦子裡閃過一些零星的片段,一個年輕的男子,個子很高,對方面容模糊,身上有溫暖的香氣,她被扶上車,她的手擱在他腰間,呢子大衣質感很好。

寧朦腦子嗡了一聲,她立刻回頭,在看到床的另一邊空蕩蕩時,才鬆了一口氣。

她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沒發覺有酒後亂性的痕迹,才徹底放下心來。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寧朦跳下床,地毯很厚重,踩在上面悄無聲息。她找了半天沒有看到自己的鞋子,只能先穿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窗邊。

寧朦揚手掀開了厚重的窗帘,清晨的陽光頓時灑滿了整個房間,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認外面的街景,想儘快確定自己所處的具體|位置。

寧朦還在對著窗戶發獃,身後猝不及防傳來一道清透的聲音。

「早。」

寧朦被嚇了一跳,因為她根本沒有發現房間有人,也完全沒有聽到開門聲,慌張地回過頭,就看到一個青年站在門口,手裡推著餐車。

是個很年輕的男孩,穿著駝色呢子大衣,下擺到膝蓋上一點,腳下蹬著一雙黑色軍靴,是優雅和粗獷的完美碰撞。寧朦向來有些怕長風衣配靴子,因為這樣穿容易顯腿短,但是穿在他身上就完全沒有這種尷尬。

勝在腿長。

職業使然,寧朦看人都會習慣性地先看衣服搭配,而後才會轉過去看臉。面前的青年看起來頂多也就二十歲出頭,五官精緻,膚色清透白凈,臉上那雙杏仁眼格外漂亮。

這是酒店的侍者嗎?有這麼超凡脫俗的侍者?寧朦混沌的腦袋不住的轉,而後一個念頭突然襲擊了她,風衣,高度,寧朦僵住了。

青年清亮的眸子帶著笑意看著站在窗邊的女人,她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像一隻聽到風吹草動的小鹿一般。

大概是料到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彎唇。

寧朦的小心臟又跳了一下,笑起來真是,又嫩又水靈。

這種極品要擱在上學那會兒,不僅是她,估計連莫緋都要被秒殺。

對視幾秒,寧朦抿了抿唇,率先開口打破沉寂,「昨晚……」

她是開口想探探情況,但沒想到自己的聲音經過酒水的浸泡,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了。

寧朦有些窘迫,對面的人則是好心地遞過一杯水。

「我讓酒店準備的蜂蜜水,可以解酒。」他的聲音很溫和,像酸甜的梅子酒,好聽到要讓人的耳朵懷孕。

寧朦小聲道謝,從那隻修長白皙的手中接過杯子,悶頭喝光了。

也許是她喝得太急太豪邁,對方又勾了勾唇。

寧朦覺得對面這小子都可以上雜誌封面了,形象極好,身材比例均勻,現在的讀者都很喜歡這款,仰頭是冷艷,歪頭是呆萌,可塑性極強。

她差點就要開口問對方是不是模特了。

青年等她喝完水,又伸手拉開身旁的衣櫃,從裡面取下一個大號罩衣袋遞過來——裡面裝的正是她的灰色外套。

「衣服已經送去乾洗了,你的包和鞋子在柜子里,都已經清理過了。」

「啊。」寧朦微微一怔,而後慌忙接過,「謝謝了。」

衣服很乾凈,昨晚被莫緋潑到袖子上的紅酒漬也不見了。

她從罩衣袋裡取出外套穿好,猶豫片刻後小心翼翼地問:「昨晚,是你把我送過來的?」

「你說呢?」他笑著反問,而後順手將餐車上的食物擺到桌子上,歪頭示意,「過來吃早餐。」

寧朦被噎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繼續追問,還是直接過去吃東西。

可是她太難受了,宿醉過後胃燒得厲害,面前的清粥和熱湯又實在太吸引人了。考慮半秒之後,寧朦還是決定放棄追問,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不客氣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湯,忍不住微微揚眉。

太舒服了,其實如果她再站個幾秒鐘,估計要乾嘔了。

青年繼續往桌上擺食物,晶瑩剔透的蝦餃,胖乎乎的小籠包,還有色澤誘人的小冷盤,而餐盤邊沿上印拓著酒店的名稱,是熟悉的名字。

對方瞧著她的神色,看出她對食物很滿意,便笑了笑。

平心而論粥很不錯,莫緋家的酒店就連免費早餐都做得這麼好吃,難怪分店都開到國外去了。

寧朦喝了一點粥之後才感覺到餓,接著又吃了兩個餃子,幾個小籠包,空蕩蕩的胃裡才舒服了不少。

喝光了粥,他遞過礦泉水,體貼地問:「還要吃一點嗎?」

「不用了。」寧朦連忙說,猶疑了一會又忍不住問他:「請問我朋友呢?就是昨天和我一起的那個女人。」

她其實很想問她最後怎麼就跟他走了呢。

對方看了她一眼,分辨了好幾秒,才帶著一絲懷疑的語氣問:「真不記得了?」

寧朦明顯一愣,覺得這個神情完全是昨晚發生了什麼大事的神情,頓時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連忙顫巍巍地問:「昨晚發生了什麼?」

寧朦這輩子就大學畢業那年散夥飯喝斷片過一次,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她把一個服務員當成了輔導員,抱著人哭了好久,一直嚷著恩重如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畢業多年還是全班同學津津樂道的笑柄。

青年欲言又止。

寧朦巴巴地望著他,很是著急,追問道:「究竟怎麼了?」

他望了寧朦半響,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寧朦被他這個冷不丁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其意,直到後者忍不住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才後知後覺地接過擦嘴。

他的表情很無奈,提醒她:「昨晚你在夜色喝酒,喝多了,這你總該記得吧?」

寧朦點頭,然後期待地望著他。

他望著女人,似乎要開口了,卻又忽然一笑,微微搖頭,「算了,反正就是最後你朋友讓我照顧你的,所以我把你帶過來了。」

寧朦急了,說話也不經過大腦了,「我褲子都脫了你給我說這個?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倒是說明白啊。」

對方被她第一句話弄得有些呆。

「我朋友怎麼可能讓你照顧我呢?」寧朦真的糊塗了,她怎麼就讓她被一個陌生男人帶走了呢?

對方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朋友就說了一句臟死了,就走了。」

哦,這也確實是莫緋做得出來的事。

這麼多年了,她的存在就是在給她詮釋什麼叫交友不慎。

寧朦在心裡把她吐槽了個遍,然後打哈哈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去找警察叔叔就好了,你看你多好一小夥子,萬一遇到的是怪阿姨,就吃虧了。」

他莞爾,開玩笑道:「你不就是怪阿姨?」

恩?寧朦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講道理,她也不過才26.5歲好么。

雖然確實在這個漂亮得有點過分的男孩面前,她更像是怪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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