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有侯 第十三章 朝廷的國事

初夏的皇宮,晨霧中花紅柳綠碧波蕩漾,沒有了修繕時的嘈雜混亂,也不再是先前空寂死靜。

麟州來的后妃皇子公主分殿而居,太監宮女們充斥其間,白日有嬉笑夜間有明燈。

機杼聲依舊。

太后的宮殿里值夜的宮女們退去,另有宮女太監們捧著洗漱器具以及食盒踏晨霧而來。

大殿一側薄紗垂簾後擺著一架織布機,夏日宮裝的婦人專註的織布。

宮女太監們站在垂簾外安靜的等候,當機杼聲停下來的那一刻,諸人才動了起來,帘子拉起,宮女們攙扶著太后走出來,一番洗漱凈面後坐在桌案前。

「今天的飯菜豐盛了。」太后說道,看著清粥小菜里多了的兩碟。

「娘娘,是御廚里做的初夏養生配置,宮裡的慣例……」一個宮女道。

顯然,這所謂的慣例不是魯王宮的。

她是直接嫁到麟州魯王府的,沒有在天上宮闕一般的皇宮生活過。

女侯說天子回京當恢複盛世氣象,這皇宮顯然也按照盛世那般運轉了。

四季飲食跟隨節氣變化都有精心的配置。

太后看著桌案沒說話。

宮女想到了這幾年過的節儉日子,神情不安:「讓他們撤了?」

太后道:「我這裡減兩例,用不完這麼多,其他人那裡就不用變。」

她笑了笑。

「大家也該過些好日子了。」

宮女們恢複了輕鬆,布菜盛飯閑談「各宮都換了夏裝,窗紗床罩都是新的」「陛下也長高了」「現在起床上朝都不用叫起了」「下了朝也說勤政呢」

太后頓了頓筷子:「他現在還小,養好身子,勤政不急,下了朝讓他來見我。」

宮女們應聲是:「不過今日下朝應該晚。」

另一個宮女眉眼興奮:「今日女侯上朝了。」

太后從不過問朝事,還不如宮女太監們知道的多,聞言有些不安:「是有什麼大事嗎?」

女侯雖然是攝政監國,但幾乎從不上朝,說天下叛軍未平,她該做的政事只是征戰,朝事由宰相做主。

宮女太監們能知道誰來上朝,但朝堂上要說什麼就不知道了……如今跟當初全海在時不一樣的。

門外傳來一疊聲的問候「余公公」「余公公」。

圍繞在太后身邊的太監宮女們立刻散開侍立。

聽腳步聲,看一雙鞋子邁過門檻,再抬頭一個五官溫潤面色如玉的太監走進視線。

「余公公」

室內諸人施禮。

未了略點頭,走到太后面前,含笑施禮:「娘娘今日可好?」

太后對他笑:「還好,吃過飯再去睡個回籠覺,你吃過了嗎?」

「老奴吃過了。」未了道,又問,「這飯菜可合口?老奴讓御膳房多準備些麟州口味,找個麟州的廚子來。」

太后斷然拒絕:「不要勞民傷財,現在就挺好的,剛吃飽飯,不要就開始挑揀。」

未了忙應聲是:「老奴錯了。」

太后嗯了聲沒有安撫也沒有繼續問錯,拿起筷子。

未了給她盛飯:「娘娘還是夜裡睡不著織布嗎?」

太后道:「你別擔心,我不是因為節儉,也不是緊張焦慮。」

她笑了笑,接過未了遞來的飯菜吃了口。

「我這算是消遣,就跟大家遊園逛景看歌舞一樣。」

「原本就沒什麼愛好,這個還蠻好的。」

「每天織好了,吃過飯,再去睡個覺,神清氣爽。」

「你看,我的臉色是不是好得很?」

未了端詳太后,笑道:「是好多了,娘娘的白髮都少了。」

太后笑著吃飯。

「今日女侯上朝。」未了主動道,「兗海道那邊出事了。」

太后嚇了一跳:「叛亂了?」

「沒有沒有。」未了忙道,「是常都督過世,朝廷去弔唁被趕出來,常家還要三公子承繼節度使。」

太后握著碗筷:「這也太…沒規矩了。」

未了點頭:「今日就是商議此事,女侯的意思是要罰。」

太后思索一刻:「我也不懂這些,夫人不怕,我也不怕。」

未了道:「老奴去告訴夫人,讓她安心。」

太后道:「去吧,什麼苦難咱們沒經過。」

未了應聲是告退。

他離開了,殿內的宮女太監才又活過來,重新圍聚到太后身邊說笑。

殿外站著的太監們也低聲說話。

「原來女侯上朝是這麼回事。」

「那女侯是管打仗的,這是要打嗎?」

「余公公來請示娘娘,可見是奉娘娘為主。」

「你看你說什麼呢!余公公就是先帝留給娘娘的!」

這個阿余是通過胡平進宮的,胡平是先帝的親信,那晚夜宴遇刺,他機敏奮勇救下了小公主,先帝臨終前託付他照看皇后。

太后對四周的說笑一概不理會,只安靜又專註的吃飯。

未了從太后宮中走出來,臉上就沒有了笑容,路上太監宮女紛紛避讓施禮,神情畏懼待他走過猶自不敢抬頭。

自那夜叛軍刺客後,宮裡進行了大清查,這個阿余主持處置了很多人,進了京城皇宮後,更是一言一行有差池,就被他讓禁軍拖出去做苦役,從麟州來的人如今少了一半……

不管他要處置哪個人,連太后都不問,處置完了才給太后說一聲。

奉太后為主,其實他自己才是宮裡的主……

「你看你。」隨從跟上,「把人嚇成什麼樣!」

他伸手在臉上做個微笑的樣子。

「你和善一點,讓大家愛你一點!」

未了看他一笑,恢複了溫潤。

「不行。」他搖頭,「現在讓大家怕我比愛我更好。」

隨從悵然回頭打量皇宮:「沒想到我們能回來這裡了。」

可惜昭王再也回不來。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未了道。

隨從撇嘴不再說昭王。

「沂州那邊送來常家大公子的兒女。」他道,「你看是不是先來見你?」

未了道:「說過了,以後這些事就交給中六大人了,不用再問我,更不用見我。」

隨從道:「好吧,那我以後也就不認識你了!」

他甩著袖子哼哼走了。

未了沒有喚他,目不斜視。

隨從自己又退回來:「我還有個疑問,你說,夫人真敢打兗海道嗎?那可是衛道!」

未了道:「夫人說打就敢打,不打就有不打的道理。」

連揣測都不肯揣測,等於沒說,隨從呸了聲,這次真蹬蹬走了,現在外邊可都忙得很!

未了看著隨從走了,他也停下腳,再往前就是前朝了,他不涉足,喚個小太監吩咐:「去給女侯傳太后的話。」

小太監聽完他的轉述,快步向前殿去了。

大殿上一片嘈雜。

「這就是過年時縱容那些衛道的結果!」

「我當時就不同意,免賦稅可以免,覲見必須覲見,你們不聽!」

「亂了規矩,就沒有規矩。」

「現在好了,果然開始得寸進尺了。」

「康大人,你這話也不對,那要這麼說,李都督豈不是也是得寸進尺?」

「古大人你別亂扯話題,李都督和常家公子能一樣嗎?我看你是收了常家好處了吧?」

眼看著議論變成了吵鬧,朱相爺大聲喝止!

「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去責問先前的決定!更何況先前的做法,在如今形勢之下對民生對天下安穩利大於弊。」

聽了朱相爺的話有官員笑了,不咸不淡道:「既然相爺這麼堅持,那你說怎麼辦吧。」

「再下詔書許他們對朝廷官員無禮!」有官員喊。

殿內響起笑聲,這笑聲又讓幾個老臣跺腳「成何體統!」

「別吵了。」朱相爺忍著脾氣道,「說現在怎麼辦吧。」

這話讓官員們更不愛聽「我們說怎麼辦有用嗎?」「朱相爺又不聽我們的。」「朱相爺你說怎麼辦吧。」

朱相爺還沒說話,有女聲道:「我的意思是問罪。」

諸人的視線看向皇帝下首坐著的女子。

「夫人,問什麼罪?」一個官員道,「對朝廷官員不敬?還是常家要子承父業?」

「夫人,對朝廷官員不敬,常家已經說了是常都督病重,聽弔唁兩字悲痛難以抑制,孝字當頭有罪也可恕。」一個官員道,「至於子承父業,要問,那隻怕要先問劍南道李都督了……」

殿內想起一片嗡嗡「是啊」「問罪說的容易,要有理有據啊」

朱相爺皺眉道:「你們不是說免賦稅覲見是縱容?那現在對兗海道問罪都不問,不也是縱容?」

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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