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有侯 第八章 閑談他人事

韓旭被關起來這件事,韓旭不知道的時候,武鴉兒就知道了。

胡阿七一直在麟州守城門,順便把麟州這邊的動態告訴武鴉兒。

麟州作為天子之所,也掌握著天下的動態。

胡阿七看著麟州人馬變換,先是項雲,接著是李明玉,再然後皇帝終於起駕離開,他被留下了。

皇帝走了,麟州還有很多人,城池還是要守的。

沒多久從河南道來了一些兵馬,說是什麼小齊將軍派來的劍南道兵馬,韓旭欣然接收,看起來韓旭很信任這個小齊將軍的兵馬。

「但這些人根本就不聽韓旭的,把城防守衛抓在手裡後,就自己做主了。」胡阿七道,「他們把麟州戒嚴了,商路都斷了,借口是安德忠叛軍威脅。」

安德忠叛軍離開太原府,向西流竄去西域,對西邊各地造成了威脅。

但遠不到戒嚴斷絕商路的地步。

是誰下這樣的命令?李明玉沒必要,皇帝?那個六歲的娃娃根本什麼都不懂。

很明顯,如今大夏能下命令的只有新晉攝政監國的女侯。

「而且你們知道更可怕的是什麼嗎?」胡阿七看著兩人,「韓旭有個貼身護衛,被稱為小中,是韓旭最信任的人。」

王力看他催問:「如何?」

胡阿七道:「那些兵馬聽他的,封閉麟州的命令也是他下的。」

很明顯這個小中不是韓旭的人。

「我打聽這個小中的來歷,是個遊俠兒,於危難中救了韓旭,就此認主跟隨。」胡阿七道,「你們知道那個危難是什麼時候嗎?」

王力不捧場:「快說!」

胡阿七意味深長道:「宣武道,武少夫人救韓旭的時候。」

想想吧,武少夫人,遊俠兒,一起出現,意味著什麼!

「烏鴉,我們可是親眼見過武少夫人怎麼被遊俠兒環繞的。」

當初啊,武鴉兒嘴角微微笑,第一次見她時候鬧了笑話,猜測戒備原來都是錯的,如果那時候坦然自報身份直接上門,或許他跟她相識相知會更早……

「你笑什麼?」胡阿七瞪眼問,「這說明那女人早就把韓旭捏在手裡了,多可怕!」

看清這些後,皇帝也不在這裡了,他扔下一句招呼帶著人馬跑了,遠離這個地方,免得也被困住。

王力神情平靜:「提到那女人,他都這樣,你習慣了就好。」

武鴉兒笑而不語。

「她寫信說什麼?」王力問,「還是什麼天氣怎麼樣身體怎麼樣的話嗎?」

要不然她該跟他說什麼?武鴉兒看白茫茫的雪海,那件事她跟他說了,他該怎麼回應?

就像把韓旭關起來一樣,不跟他說也是一種保護。

她不想跟他翻臉……

「你這話說的也太美好了吧?」王力道,「怎麼就不能是她怕跟咱們刀槍相對,所以故意安撫?」

武鴉兒嗯了聲,這也自然是她要避免的。

「不是誇她呢!」王力氣道,「她是不能跟咱們打,打不過,所以哄你安撫你,等將來她勢力大,第一個就除掉你!」

武鴉兒哈哈笑:「將來,將來怎麼不能是我們勢力大?將來有可能是我們除掉她!」

也對啊,王力和胡阿七愣了下,將來的事誰說的准!

而且就算現在那女人為什麼還哄著武鴉兒,自然是因為她不敢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現在不能,將來更不能!

有什麼好憤怒不安的?兩人釋然,被那女侯嚇到了……

「都督!」

有衛兵疾步而來,施禮報告。

「伊州大捷!楚軍隴右軍斬殺安德忠!」

夠快的啊,王力胡阿七感嘆,安德忠連年也沒熬過去。

「那就剩我們了。」武鴉兒道,「我們再不斬殺史朝,就要被天下人忘記了。」

也就沒什麼勢力了。

王力胡阿七掉頭就走。

「傳令!」

「決不讓史朝過個好年!」

他們齊聲喝道,風雪裡傳來兵將們的應喝,如六月滾雷震震。

寬厚的營帳將風雪格擋在外,武鴉兒坐到桌案前,從胸口拿出信鋪展,紅梅的幽香若有若無的散開。

除了紅梅,隨信還有一張小像,三個裹著紅斗篷的女子立雪賞梅,畫像雖然小,但眉目清晰,武鴉兒手指輕輕拂過,這是母親,這是那個自稱萬兒的婢女,這是她……

他將乾梅花放在畫像上,畫像更栩栩如生。

武鴉兒看了一刻,提筆鋪展信紙,除了乾梅和畫像,她信上還問他要不要回去過年。

他,不回去。

「冬日苦寒戰事膠著,我不便離開。」

「母親在你那裡,我安心無憂。」

將來的事說不準,但有一件事他能確定,不管他是生是死,哪怕她與他刀劍相對,她也會善待他的母親。

只要母親無憂,他便無所畏懼。

伴著安康山父子覆滅,成元九年的新年氣氛也與前些年不同了。

大夏各處炮竹聲密集了很多,路上走動的人多,穿新衣的也多了很多。

安東城雖然才恢複,但這個新年正月里也很熱鬧。

項家的幾個老爺在外與當地來拜訪的幾個大家族老爺們說笑,站在一起,沒有半點外來人的儀態,意氣風發。

他們項氏是外來的,但也是安東城真正的主人。

內宅里新年喜氣濃濃,丫頭婢女穿梭,孩子們跑鬧嬉笑,但在正堂的幾個老爺臉上沒什麼喜氣。

「那趙晉果真這麼無恥?」項大老爺問道,「他可知道六弟立下了斬殺安德忠的大功?」

項五老爺氣道:「我說了,你們猜趙晉怎麼說的?」

屋子裡的人不耐煩「老五你就別賣關子了!」

項五老爺伸出手:「他說一半,六弟只有一半功勞,另一半是第一侯的。」

項大老爺呸了聲:「真無恥!」

其他人也紛紛罵「趙晉就是那女侯的走狗!」「他本就無恥,先投靠安康山,又投靠武氏!」「他還敢說我們有罪?」「抄了我們家產!還要抓我們的人?」「我們就回去,看看敢不敢!」

項老太爺重重的咳了聲:「那你們回去試試?」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安康山死了太原府收復後,他們就準備回去,派了下人先去整理,結果看到又當了太原知府的趙晉把幾家回來的世族給抓了。

抄家!下獄!問罪!還殺了幾個人!

罪名是戰時以假充真,不聽號令,惑亂民心等等。

項五老爺親自去了一趟,沒敢進太原府找人見趙晉,趙晉都沒給好話,還想把項五老爺抓回去,還好項五老爺帶的人多。

這可是來真的,他們可不敢回去試試,腦袋試掉了就一了百了了。

「要說問罪!他趙晉第一個該死!」

「我們只是跑了,他是投敵!」

「他如此囂張,就沒人管嗎?」

項老太爺道:「他的靠山是女侯,現在誰能管?」

看廳內人還要說話,項老太爺擺手:「不要說了,不讓回去就先不回去,趙晉小人得志,我們避其鋒芒。」

廳內的人們便不敢再提了。

「等六爺也封了侯,看他還敢這麼囂張!」

大家說句吉利話告退了。

廳內只剩下項老太爺和項大老爺。

「如今這世道,有家不敢回算什麼。」項老太爺道,「有功還不敢接呢。」

年前項雲斬殺安德忠,朝廷說給封賞,要項雲進京,項雲拒絕了,說還有叛軍餘孽,還有史朝稱帝,他無顏領功,並發誓天下有一個叛軍他就絕不進京。

「六弟是不是想多了。」項大老爺遲疑道,「京城有那麼朝官,有太后,那女侯敢抓六弟?」

項老太爺看他一眼:「她有什麼不敢?她連皇帝崔征皇子都敢殺了……」

項大老爺忙噓聲喊父親。

「有什麼可怕的。」項老太爺渾不在意道,「天下誰心裡不清楚啊,要不然為什麼齊山跟小南搶浙西?江南道把楚軍趕走?如今朝廷的功賞有什麼意義?那是那女侯手裡的恩典!」

他抖了抖衣袍,拿起桌上的暖爐。

「不如多養兵馬多佔地盤。」

項大老爺點點頭,說到齊山又生氣。

「這齊山真是無恥!叛軍還沒打完,他反而去搶小南的後方!」

「那浙西明明該都是小南的!」

他的話音未落,門外有人報「齊小姐來了!」

項大老爺餘下的話變成冷笑「她怎麼還不走?她爹跟小南都動刀子了,她怎麼還好意思在我們家大搖大擺?」

項老太爺嗯了聲抬手一指:「你去拿刀子趕她走。」

項大老爺嚇了一跳「我?父親,你是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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