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武家有媳 第一百二十章 安貧樂道自有趣

新帝在麟州登基了,雖然命令各地衛軍不用來護駕,但無數的民眾還是向麟州涌涌而去。

那邊有皇帝,有朝廷,有十幾萬大軍,曾經偏僻的小地方現在是大家心中的安樂鄉。

因為這樣念頭,渭水城在這亂世中反而別樣的繁華,里里外外都是人,街市上也滿是店鋪叫賣聲。

「向虯髯!」

頭頂上飄落喊聲。

到了城門口便坐在路邊的向虯髯頭也不抬,伸手一探,接住扔過來一個小包袱。

小包袱鼓鼓囊囊像是裝著石頭。

向虯髯打開拿出一塊黑乎乎拳頭大小的石頭咬上去,這種石頭樣子的風乾肉雖然不好看,但確確實實是肉。

向虯髯咬下一塊肉大嚼,這才抬起頭:「還有酒呢?」

路邊站著的是一個年長的男人,腰裡掛著刀,聞言又扔過來一個酒壺:「少不了你的。」

向虯髯接住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水流了一身,再咬一口肉大嚼,哈哈笑:「痛快。」

旁邊坐著的乞丐流民一臉羨慕,口水直流,向虯髯雖然長的好看但魁梧有刀,大家不敢來搶。

向虯髯揚手將小包袱扔過來:「吃吧。」

流民乞丐頓時爭搶,引得城門外一陣騷亂。

「你這傢伙。」中年護衛喊道,「這可是我們家特有的熏肉。」

向虯髯舉著酒壺咕咚喝酒:「有什麼特別,都是果腹而已。」

這個遊俠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無肉就餓著,不講口欲,中年護衛搖頭,停下閑談說正事:「我家老爺請你過去。」

向虯髯將剩下的酒也扔給了那些流民乞丐,在大家的歡呼道謝聲中跟著中年護衛來到不遠處的車隊前。

車隊的人在整裝歇息,女眷們也都下了車,被一群護衛拉著幔帳護著,看到向虯髯過來她們在幔帳後嘻嘻哈哈的指指點點,向虯髯對她們打個呼哨,引得女子們一陣笑,在地上支著小桌子喝茶的老者也笑了,沒有責怪向虯髯的狂浪。

「向小哥,坐下來喝茶。」他說道,然後看著這個穿著簡單身上還滴落酒肉污跡的年輕人在對面坐下來,不用他動手,流暢又熟練的分茶,煮茶,倒茶。

這遊俠兒粗俗中有優雅,優雅中有不羈,老者微微一笑。

「你們怎麼不進城?」向虯髯主動打開話題,「是不是親戚不收留?」

他說著伸出手掌,壓低聲音。

「尋釁報復,不傷人命的話,只要三塊肉。」

老者哈哈笑,將他的手掌按下:「先前瞞了小哥,來這裡不是投親,這裡是我置下的產業。」

自己家當然是想留就留了,向虯髯哦了聲端起茶一飲而盡,沒有驚嘆羨慕也沒有因為對方欺瞞的不屑憤怒。

「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去麟州。」老者主動說道,「動亂不是一天兩天能結束的,我又沒有早做準備,靠著這些家業根本就謀不得平安,就只能去尋找能保平安的地方。」

他說道這裡,嘆口氣。

「誰能想到為亂世做準備呢。」

他說完這句話,見對面斜坐的遊俠兒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似乎愉悅又似乎得意,還有一絲溫柔,就像在蒼冬里想到了春花開。

老者看透年輕人的心,好奇詢問:「小哥見過或者認識這樣的人?是哪裡人士?此時怎樣?」

向虯髯沒有否認,乾脆利索道:「不告訴你。」

老者愕然又失笑。

向虯髯主動撿起先前的話題:「你們要去麟州就不用找我護送了,我不打算去那邊,我只做這邊的生意。」

老者收起笑鄭重:「向小哥,我是邀你同去麟州,當然護送的錢我也會給,我覺得小哥非常之人,應該去麟州闖一闖。」

向虯髯似乎思索:「麟州嗎?」

「麟州現在百廢待興,新帝渴慕人才。」老者道,「向小哥一身功夫,性情高潔洒然,到那裡必然有一番作為,那邊的天地可比這邊大的多。」

向虯髯沒有說話。

老者端詳向虯髯:「我不認為你是一條願居淺灘的小魚。」

向虯髯大笑:「大丈夫在世當然要謀求魚躍龍門,天下聞名。」

老者點頭:「所以你應當去麟州,我知道麟州路遠,向小哥你沒有錢,我願意僱傭你做護衛。」

感動吧,萍水相逢如此相助,什麼都不圖,也就是圖他是個人才,這種知遇之恩,下一步就該感激的道謝了,旁邊站著的中年護衛看向虯髯,但並沒有從這個年輕的遊俠兒臉上看到激動和光彩。

向虯髯從牙縫裡剔出一根干肉絲,搖頭:「我說過了,我就做這片路途的護衛,再往前我就不去了。」

「向小哥,現在麟州有這麼一種情況。」老者盤腿向前挪了挪,給向虯髯斟茶,「出京的時候,有很多官員沒有跟上,陛下下了新命令,長官不在,官職順延。」

向虯髯哦了聲:「不錯啊,千里迢迢跟過去的人也當得起重用。」

老者道:「我家長子便在其中,原本以為晉陞無望,沒想到有了這個機會。」

向虯髯對老者拱手:「恭喜老丈,果然自古都是福禍相依。」

老者看著他乾脆將意思挑明:「我會讓我的兒子舉薦你,如今來投軍的武將義士很多,跟隨新帝擊潰安賊平定天下,這可以說是從龍之功。」他拍了拍向虯髯的手,「向小哥,你難道不想做一番功業?就像你的名字這般。」

向虯髯神情帶著幾分嚮往:「我當然想做一番功業。」又一笑倨傲,「錯了,我當然會做一番功業!」

老者哈哈一笑,才要與向虯髯握手共賀,向虯髯收回手放下茶杯站起來。

「但我現在有一件事還沒有做完,所以不能去麟州。」他說道,「多謝老丈好意了。」

老者愕然,他看得出這年輕人不是欲迎還拒,一雙眼透徹明亮,這是真心話。

「你,有什麼事不能放一放?先建功立業,什麼事都好做。」老者又道。

向虯髯搖頭:「這件事不能,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原來如此,遊俠兒信奉一諾千金,但那不是古時候嗎?遊俠兒都快絕跡了,而且現在好容易有了遊俠兒可以建功立業的機會……

「這件事很難做嗎?」老者問。

向虯髯想了想,刺殺項雲已經第二次了,項雲一次刺殺就戒備的很緊密,第二次之後可想而知。

要殺一個時時刻刻防備,而且有足夠的能力防備的人,很難。

「那要是一輩子都做不成呢?」老者再問。

向虯髯哈哈一笑:「那就做一輩子啊。」對老者拱手施禮,又對一直看著這邊的女眷們挑眉打個呼哨,便轉身大步而去,將老者的驚疑女子們的嬉笑拋在身後。

看到向虯髯走回來,佔據了城門的乞丐流民熱情的招呼,把日光曬的最暖和的地方讓給他,地上還有一堆乾草。

「小爺,又有人叫你做護衛嗎?」有乞丐好奇問,打量向虯髯空空的雙手又有些遺憾,沒有帶些酒肉回來啊。

剛跟著老者樹下飲古茶的向虯髯,沒有絲毫儀態的歪坐在乞丐中,摸了摸英俊的下巴:「我太優秀了,總是有人哭著喊著要提攜我啊,真是讓人煩惱。」

乞丐流民嘻嘻哈哈的笑起來起鬨恭維,城門前人來人往車來馬鳴越發的嘈雜喧鬧。

……

劍南道的城門一直人來人往,兵馬不斷,所以當有一隊官兵擁簇的人馬奔來,民眾們只是習慣的避讓,並沒有多關注,但這隊兵馬後響起悠揚婉轉的喊聲。

喊聲來處得得馬蹄,一個身穿白袍頭上玉帶飄飄的男子奔來。

他狹長的眼角暈染一片緋紅,恍若春日裡飄落的桃花,桃花上恍若雨水跌落閃閃:「三老爺啊,你不能去啊!」

這一聲哭喊讓前方的李奉耀身下的馬兒打個寒戰,發出嘶鳴猛地衝出了城門。

李奉耀嚇了一跳,慌忙勒馬。

這馬怎麼回事?跑這快乾什麼!他是做做樣子!可不是真要率兵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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