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李家有女 第五十四章 見荒唐而不語

除了最能花言巧語的李奉安親自來,誰能讓皇帝做出這麼荒唐的決定。

那個奏章梁振看過,是個人都只會覺得可笑荒唐。

皇帝怎麼會准許了?

「皇帝也太荒唐了。」梁振將酒杯扔在桌子上。

酒桌上的人們都放下酒杯,這句話他們不知道該怎麼接,罵李奉安好說,罵皇帝……或者該裝作聽不到。

「李奉安死了,我也贏不了他。」梁振臉上溝壑里滿是喪氣。

武鴉兒給他斟酒:「老大人,沒有你,他怎能成?這次是他低頭求你了。」

梁振看著重新被斟滿的酒:「他是算計我,不是求我,這種荒唐的奏章為什麼送到我面前,因為與他交好的人絕不會沾染這種荒唐事,也只有我這個仇人。」

對於仇人來說對手越可笑越荒唐越有利,不是麻煩是機會。

所以雖然明知這是激將,梁振還是毫不猶豫的接了。

「我的底氣就是皇帝。」他端起酒杯,「一個黃口小兒怎麼能手握旌節坐鎮一方,提出這個建議的失心瘋了,同意這個建議的也瘋了。」

他沒有喝酒,將酒杯舉起倒在自己頭上。

「小兒節度使,這大夏十節度使從此成笑話了。」

四周人慌忙起身勸阻,有奪酒杯的有拿著袖子胡亂的給擦頭臉的。

梁振揮舞袖子指著天:「恥辱啊。」又伸手指著地,「李奉安,你死了,要大家都陪著你死,要大夏也陪著你死,你生前是個惡人,死後是個惡鬼,你不得好死。」

李奉安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再不得好死了。

「老大人醉了。」武鴉兒攙扶梁振,罵李奉安沒事,再罵下去就該罵皇帝,這就不好了。

皇帝不是罵不得,以前在朝堂上有朝臣指著皇帝的鼻子罵,皇帝也不過是笑了笑,但正如梁振所說,現在皇帝很荒唐。

一個荒唐的皇帝就不好揣測了。

梁家的人也不敢再讓梁振在這裡喝酒,和武鴉兒一起將不肯走的梁振架回了卧房。

宴席未盡而散。

梁振的子孫要陪同武鴉兒等人繼續飲酒:「你們來一次不易。」

衛軍無令不得擅離,他們幾個從漠北一路潛行,困難不僅是路途遙遠。

武鴉兒推辭:「這件事引起很大震動,你們先忙去吧。」

梁振的子孫很滿意武鴉兒的應對,梁振格外看重武鴉兒,在振武軍將他從一個普通兵丁一路提拔,除了英勇善戰,心思敏捷知進退也是很關鍵。

只是可惜了,提拔到一定級別後,就不單單以軍功論了,還要有家世,這個武鴉兒身世不明,似乎是個孤兒。

梁振再愛才惜才也無能為力,他自己還功業未成身退呢。

但願這個武鴉兒將來能有轉運的時機。

梁振的子孫便將剩下的酒席擺到客房,讓武鴉兒他們當作宵夜繼續,武鴉兒沒有再推辭。

梁家的主人離開,下人也被武鴉兒等人客氣的送走,幾個人說話便可以隨意。

一個男人將一塊肉放進嘴裡嚼著,嘖嘖有聲:「這李奉安還真是厲害。」

「這是我大夏第一個小兒節度使。」另一個男人哈哈笑,「不得不說,梁老大人真不是李奉安的對手。」

他們說笑評論,武鴉兒一直默不作聲,被人詢問才抬起頭:「李奉安嗎?他一直很厲害,不需要這次的事來證明,不過……」

他微微皺眉,讓雙眼顯得更加修長,增添了幾分秀氣。

「不過什麼?」同伴問,又嘆氣遺憾,「不過還真是遺憾,原本想趁著李奉安死了,來看看能不能從劍南道分一杯羹,沒想到李奉安一個死人還是捷足先登。」

「李奉安的兒子捷足先登不是關鍵。」武鴉兒看著諸人,「這件事的關鍵是李奉安的安排還是其他人的安排。」

諸人坐直身子,捏著肉端著酒的都放下來,不是李奉安還能是誰?

「那奏章是李奉安的女兒李大小姐寫的。」武鴉兒說道。

劍南道的人當時打上門說的就是他們大小姐,但不是只是個名義嗎?

「李奉安死的很快,很匆忙,如果他要為他兒子請封,剛死的時候豈不是更合適,為何等了這麼久?」武鴉兒看著大家。

是的,死亡的消息傳來皇帝正是最垂憐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皇帝的感情也是最容易消散的。

「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也還好,捷足也不過先登一步,他畢竟已經死了,能安排他兒子守在劍南道,怎麼守能不能守住,他安排不了。」武鴉兒捏著筷子慢慢的轉,「但如果這件事不是他的安排是這位大小姐,可見李奉安的子女有守成之才,我們要分一杯羹才是不容易。」

諸人明白了。

「那位李大小姐也還是個孩子吧,她真能安排這個?」

「把梁老大人都耍了?」

「聽說已經與隴右項南的侄子定親。」

「那劍南道項氏已經佔據了半邊了。」

大家試圖討論這位李大小姐,只是李奉安的子女一直如同神仙般高高在上,凡人難窺一二所知甚少,討論不出什麼。

武鴉兒擺手:「劍南道就此作罷,我們本來也只是看看,劍南道對於我們來說太遙遠。」

一個大鬍子男人遲疑一下:「那安氏異動的事還跟老大人說嗎?他將平盧變成了范陽。」

平盧與范陽都是節度使,但現在平盧節度使被強留在范陽,生死不知,安康山的范陽兵馬已經佔據了平盧。

這是他們來這裡的最大目的。

「不說了。」武鴉兒道,「冬天快要到了,邊境不安,他可以說是合軍共防,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比第一次要赤|裸肆無忌憚,步子從來都是一步一步走大的。

「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安康山不僅佔據了平盧,還在擴充,已經把手伸到河東了。」鬍子男人低聲道。

河東可是天子屏障。

武鴉兒默然:「皇帝跟以前也不一樣了。」

安康山行事一直都飛揚跋扈,常有人稟告彈劾安康山,每次安康山都有理由解釋,又有貴妃娘娘護著,裝瘋賣傻哭一通。

「以前皇帝還呵斥查問,雖然是不痛不癢的罰一罰了事。」武鴉兒筷子點著桌面,「這次我們進京來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現在皇帝不問朝政很久了,羅貴妃更盛以往。」

這其實也是早在預料中的,但並沒有阻止他跋涉來京城,就像梁振明知是激將還是拿著李大小姐的奏章進了宮,因為對皇帝還心存希望。

只是現在他們看到了什麼?

「李奉安死了,皇帝能給他的小兒封節度使,安康山還活著,他將平盧變成范陽又算什麼。」

荒唐嗎?荒唐事已經不荒唐了。

「收拾東西,我們明天一早就走。」武鴉兒將筷子一扔。

對面的鬍子男抬手接住,與此同時其他人也紛紛將筷子扔過來,那男子雙手左右探接住所有的筷子,這是他們一貫的小遊戲,伴著一把筷子在桌子上一頓,幾人都笑著起身,歸心似箭。

京城再好,並不是他們心安所在。

走向門口的武鴉兒忽的停下腳步,長眉微蹙。

「怎麼了?」身後諸人忙問。

武鴉兒手放在心口:「我的心好像是因為我不按照原本的計畫做而傷心。」

心有些傷心?這是什麼意思。

「烏鴉,你一個粗人,不要跟個大小姐似的。」鬍子男拍他肩頭,「說咱們能聽懂的。」

武鴉兒哈哈一笑,手在心口上重重的砸了兩拳,砸碎了莫名其妙的不適,胸膛發出有力的咚咚聲:「睡覺,吃飯,殺敵。」

大家便也都用手拍打胸口,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好好殺敵。

這是他們聽得懂的道理以及生活,幾個人沿著走廊回到各自的住處睡去,夜色籠罩了梁府。

京城是個不夜城,今晚卻有些黯然,很多家宅的歌舞宴席停下,這當然不是因為皇帝回宮了,皇帝和貴妃娘娘最喜歡宴席歌舞,而且在回宮沒多久就宣布明晚舉辦宮宴。

但這一次沒有人討論明晚的宮宴,大家更關注的是今天皇帝的聖旨。

這一年李奉安的名字第二次在京城傳遍,第一次是他死亡的消息。

宰相崔征也正在談起李奉安。

「我沒有想到還會再聽到他的名字,人死如燈滅,高官權貴哪怕是王公貴族,死了也都變成了塵埃,風一吹就散了。」

崔征今年五十八歲,歲月並沒有讓他蒼老,反而儒雅氣更盛,他手指點了點聖旨上李奉安的名字,感嘆:「我死後不敢奢想如此。」

廳內陪坐三個穿著便服但遮擋不住官威的中年男子。

「陛下是多情念舊的人。」一位面方膚微紅的男子說道,「李奉安又是為國盡忠捐軀。」

另一人不同意的他的話,哼了聲:「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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