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京城的界碑時,弟子激動的不得了。
「師父師父京城到了!」他喊道。
這種反應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土包子,路旁的人撇嘴。
「還早呢。」那人提醒道。
弟子訕訕笑了,又忍不住去問那路人有多遠順便打聽京城什麼樣。
喬明華看著前面,一直木木的神情到此時終於微微的動容。
到了啊。
快要能見見了……
隔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再見見了。
「師父師父,我們快走吧。」弟子已經跟路人攀談完,高興的喊道。
喬明華回過神嗯了聲,瘦騾子已經換成了一頭結實健壯的小毛驢。
師徒二人騎上得得前行,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師徒二人讓路,看著一匹馬從身邊得得先過去。
馬上的人收住馬,看他們。
正是驛站遇到那個男人!
弟子一眼就看到他身後綁著的黑盒子。
騎馬就是好,去那邊的官府協助辦案還能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袁大人。」喬明華拱手。
袁子清點點頭。
「你們進京?」他遲疑一下問道。
這不廢話嘛……
弟子有些無語。
「是。」喬明華說道。
袁子清看著他。
是去千金堂嗎?
他張口要問。
「去兵部。」喬明華接著說道。
兵部啊……
袁子清哦了聲,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天下的大夫那麼多,怎麼可能見一個就想到她……
袁子清低下頭笑了笑。
「袁大人是去刑部?」喬明華問道,想到昨晚聽到的隻言片語。
「不是,大理寺。」袁子清說道。
說完這個,對他們拱拱手告辭,便轉過身拍馬走了。
「真是的。我以為他要請咱們吃飯呢,結果連句客套話也沒說。」弟子哼聲說道。
「無親無故的,人家請你敢去吃?」喬明華說道。
弟子吐吐舌頭。
「師父,咱們也快走吧。」他說道,少年人帶著對京城這等繁華地的激動憧憬。
喬明華點點頭,催驢前行。
「師父,咱們是先進城,還是先去……」弟子問道。
喬明華看著前方的路。
雖然這是第一次來,但心裡已經默念了無數遍的路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京城北,西陵外。五里庄下,老槐柳旁,一座墳。一座廟。
他沒有說話催驢前行。
弟子也不再說話,默默的走著。
走了一段,弟子忽的哎了聲。
前邊的那匹馬那個人又遇上了。
袁子清正下馬給馬兒喂水,聽到動靜回頭,顯然也有些驚訝。
但雙方都笑了笑。誰也沒說話。
喬明華和弟子沒有停繼續前行。
這邊袁子清也上馬。
一前一後的走在路上。
「師父,那人跟著咱們呢。」弟子忍不住回頭說道。
「大路朝天,只能你走了嗎?」喬明華淡淡說道。
師父說話總是嗆人,弟子吐吐舌頭不敢言語了。
就這樣默默的走了一段,袁子清先忍不住了。
「兵部,不是往這邊走吧。」他說道。
「我們先看個人。」喬明華說道。又看他,「大理寺是在這邊嗎?」
袁子清搖搖頭。
「我也去看個人。」他說道。
喬明華哦了聲。
都不再說話,一前一後的走著。但是始終二人都在一條路上。
「你們要去看什麼人?」袁子清問道。
喬明華停下腳,看著眼前不遠處,首先入目的果然是兩棵古樹。
跟京城來的人描述的一樣,也跟他想像的中的一樣。
「她。」他伸出手指了指。
袁子清看過去。
果然是她啊……
原來自己猜的是對的,但凡遇到個大夫。果然跟她有關係。
這女人,果然是交友廣泛……
袁子清笑了。但笑的有些難看。
齊月娘,我來看你了。
我一步一步的,靠著自己走進了這京城了。
有哭聲響起。
袁子清下意識的抬手掩住嘴,但卻發現並不是自己失態出聲。
聲音是從墓前傳來的。
一個男人正大哭,被兩個年輕後輩攙扶著。
身後站著七八個人也在低頭垂淚。
站在喬明華身邊的弟子咦了聲,帶著幾分驚訝。
「是張大人!」他忍不住拽拽喬明華的衣袖說道,「是軍醫院的院判大人吶!他也回京了?他竟然是齊娘子的徒弟啊?」
「張大人是從千金堂出來的。」喬明華說道。
弟子哦了聲,帶著幾分崇敬看著那邊此時絕對算不上令人肅然起敬的男人。
設於九邊重鎮張家口的軍醫院啊,那可是邊境有名的地方。
好些傷殘原本變成廢物的兵士,經過挑選進入那裡,學到了戰場急救的技術,不僅重新得到了養家糊口的機會,而且還沒有離開戰場。
原來這位院判大人也是齊娘子的弟子啊。
戍邊七年,廢寢忘食,培養出一批又一批軍醫,救治無數傷兵,從一介平民一躍為朝廷命官,且得皇帝敕命全權負責軍醫事,九邊重鎮有名的傳奇人物的張大人,此時沒有一點神秘風姿,哭的如同孩童。
「師父啊,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啊!」他流淚哭捶胸頓足,「師父啊,我聽你的做到了要做的事,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啊!你說過會守護我們,做我們的靠山,你怎麼就沒做到啊!」
這邊弟子們陪哭垂淚,好一刻才停了下來。
「師父,你看看,這些是這幾年我們救治的傷兵記錄。」張同跪坐在地上,說道。
一旁的弟子抱過一個大包袱。打開裡面是滿噹噹的本子。
「師父啊,我燒給你看啊。」張同說道。
早有弟子擺上大燒料盆,張同垂淚一本一本的投進去。
墓前煙霧騰騰而起。
張同被人攙扶著從墓前離開的時候,喬明華已經讓在一旁。
「喬大人?」張同看到了他,停下腳聲音沙啞的說道。
自己師父竟然認得張大人?弟子很驚訝又很激動的。
喬明華施禮。
「你也進京來了?」張同問道,看到他鼻頭又忍不住發酸。
「是,上官有令,送個文書過來。」喬明華說道。
「你有心了。」張同說道。
什麼文書不能走驛站,非要過來一趟,到底是想要親眼來看一眼吧。
喬明華低頭沒說話。
「來千金堂坐坐。」張同說道。
喬明華應聲是。張同被弟子們擁簇著走過,忽的又停下來。
喬明華抬起頭看去,見張同正看著自己身後的男人。
「小……小棺嗎?」張同驚訝的喊道。
小棺?
喬明華回頭看去。見那位袁大人點頭。
「你,這麼多年了,都沒你的消息,你……你現在……」張同激動的說道。
「我走的遠了些。」袁子清說道。
「哦,好。好,你現在是……?」張同遲疑一下要問什麼,又覺得不好問。
「我現在還什麼都不是。」袁子清說道,「不過倒是可以隨意的進店吃飯買東西了。」
張同忍不住笑了下,想到以前那個在永慶府被人嫌棄忌諱的棺材仔。
喬明華微微怔了下,看著袁子清。
什麼都不是?
不是吧……
都能被大理寺抽調進京了……
「你去忙吧。」袁子清說道。主動結束了談話。
「這性子倒是沒變。」張同說道,笑了笑,點了點頭。「想來了,就來千金堂坐坐。」
袁子清點點頭沒說來也沒說不來。
張同拱拱手走了。
呼啦啦的大隊人馬走了,墓前安靜了下來。
喬明華看袁子清,袁子清看他。
「有話你先說。」他說道,伸手做請。
喬明華看向墓碑。
當然會有希望……
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希望……
喬明華低下頭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麼要看要說的。
他吐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弟子愣了下。看了眼袁子清,又看那邊的墓碑,這就走了?
千里迢迢的過來,就是看一眼就走了?連靠近都沒靠近……
「師父,師父。」他喊著追上去。
喬明華已經騎上驢,頭也不回的得得走了,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