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滿意

饒郁芳踩著凳子夠到白絹綾,踮起腳尖將頭伸向內里。

深吸一口氣,她微微墜下腳,一瞬間那種窒息的感覺。

「拉右邊,拉右邊。」

腳下一個女聲急忙忙的說道。

饒郁芳慌亂的伸手一扯絹綾的右邊,那裡有個暗結。

她跌倒在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小姐。」丫頭忙跪在地上幫她順氣,面色驚恐,「太可怕了,咱們,咱們不要玩這個了……」

饒郁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上吊的感覺果然很可怕,但是……

她的手撫著心口,想到定西侯府門口的所見,常雲起的所述,想到書房裡伯父的急躁,伯母的哭泣,想到那馬上男子的英姿……

那定西侯好臉面,這一次自己鬧出這種事,悔婚逼死人,看他定西侯府敢不敢擔起這臉面!

「可怕什麼,哪有自己不想死就死了的。」她低聲呵斥丫頭一句,咬住下唇,「快起來,再來幾次,熟悉了有什麼可怕的。」

丫頭不敢阻攔扶著她起來。

兩三次後,饒郁芳已經熟練了,踢了凳子後留在白絹上的時間還越來越長,做起來輕輕鬆鬆,有幾次還忍不住笑出來。

「把被子撤了吧。」她再一次起身,看著地上為了避免跌下摔痛而鋪著的被子。

這是要來真的了!

不是,這是要正式開演了!

丫頭帶著幾分緊張。

「小姐。」她再次不安的看著饒郁芳。

饒郁芳沒好氣的看她一眼。

「還不快點。」她說道,「整理好,別讓人看出來。」

丫頭這才應聲是,有些慌亂的將被子捲起抄抄打打的好一會兒才收起來。

「快,打結吧。」饒郁芳說道。

丫頭站上凳子。顫抖著打個結。

饒郁芳對著鏡子再次看了看面容,眼睛紅腫,嘴唇發白,憔悴不堪,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拿起桌上放著的信紙,看了遍自己寫的遺書。

「好了。」她說道,將信紙放好,站上凳子。

丫頭咬著下唇面色慘白渾身發抖的看著她。

「小小……小姐……」她顫聲喊道。

「出去吧!」饒郁芳不耐煩的看她一眼低聲喝道。

丫頭站著沒動。

「快點!按照說好的。別弄亂了,被人看出來,我饒不了你。」饒郁芳又說道,伸手拉住白絹。

丫頭這才猶豫著走出去了。

「關上門。」饒郁芳說道。

丫頭慌張的將門關上,隨著門的漸漸關閉。已經專註到白絹上的饒郁芳沒有看到,那丫頭臉上的驚恐以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

饒郁芳深吸一口氣,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熟練的將頭探入白絹里,沒有絲毫猶豫的踢倒凳子。整個人便懸掛起來。

雖然很熟悉了,但這種窒息的感覺真的不好受,饒郁芳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腦子裡有些發懵。知道自己能忍受的極限到了,耳邊隱隱聽到大批腳步向這邊而來……

快到了……

快到了……

腳步聲卻始終未到……

也沒有人推開門……

也沒有人發出驚恐的叫聲……

不行了,不行了……

堅持不住了……

饒郁芳開始無意識的蹬腿。

這個不行,不用這個了。再換一個別的,太受罪了……

她伸手慌亂的去拉右邊的繩結。一下兩下三下……

慢慢的,她的腿停止了晃動,死死抓著繩結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下。

門咚的一聲被撞開了,尖叫聲劃破了學士府的上空。

這下你滿意了吧?

常雲起微微一笑。

「你贖身的銀子夠吧?他們不會為難你吧?」他聽完敘述淡淡說道,他看向對面的小丫頭,目光柔和帶著關切。

丫頭含笑搖頭。

「夠了,出了這種事,大老爺和大夫人的臉面算是掉光了,我們這些跟著小姐的舊人,肯定都要被打發出去的。」她低聲說道,說到這裡又帶著幾分嬌羞低下頭。

「你先跟著你姑姑姑父回家。」常雲起說道,「等八月秋闈過後,我便會讓人接你過來,只是怕是要賣個死契還是先做個丫頭。」

那個先字取悅了她,有先,自然有後。

「能伺候在少爺身邊,玉兒已經是很高興了。」她跪下說道,想到什麼又說道,「那奴婢先恭喜少爺秋闈高中,再恭喜少爺……加封世子爺。」

常雲起笑了。

「謝謝你吉言。」他說道。

他並沒有阻止她說這話不敢說,而是很乾脆的承認了,可見真是把自己當自己人,才這樣袒露心事的。

那丫頭喜不自禁起身,在常雲起的勸說下,吃了杯茶。

「我該過去了。」她說道,施禮告退。

常雲起點點頭看著那丫頭走出去。

他走到窗邊,掀起帘子,這個視角正好看到定西侯府京城宅院的大門,此時這個大門前熱鬧異常。

饒學士府的人,還有德慶公府的人已經把門圍的死死的,得到消息五城兵馬司的人也過來了,街上已經被看熱鬧的民眾圍得水泄不通。

「用上吊威脅人的都是蠢……」常雲起嗤聲不屑一笑說道,話沒說完又收住,因為他想到有個人也是如此這般過……

那個人……

他不想說她是蠢,至少不想跟這個饒郁芳相提並論!

他看著樓下,然後看到了那個人。

這個蠢女人!

常雲起放下窗戶,走過桌子一手抓起那個丫頭用過的茶杯掩在袖子里向外而去。

「真的鬧大了!」

齊悅好容易擠進來,身後跟著胡三等人。

定西侯府門前已經被差役圍起來,不許人靠近。

「真死了。」胡三還在再三給阿好說話,「聽說饒家的夫人也跟著上吊……」

「死了兩個?」齊悅回頭驚訝的問道。

「不是,饒夫人沒死成。」胡三忙說道。「不過,饒小姐是真死了。」

何至於死啊……

「……聽說是這侯府毀約,先定了饒家的小姐,又後悔了,那饒家的小姐才羞憤自盡的……」

「……真的啊?那太過分了……」

「……就是就是,這饒家小姐真剛烈……」

「……可不能輕饒了這家人……真是害死人……」

聽著四周嘈雜的議論,齊悅眉頭緊皺。

這次定西侯府真的……慘了!

常雲成現在怎麼樣?

「你怎麼來了?」有人擠過來抓住她的胳膊喊道。

齊悅回頭看到,頓時大喜。

「雲起,你來的正好。你哥怎麼樣?快帶我進去看看。」她說道。

「你瘋了,這時候你來幹什麼!」常雲起不由分說拉著她擠出人群。

「到底怎麼回事啊?」齊悅問道。

此時她們已經站到了遠處,離開了嘈雜洶湧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常雲起搖頭說道,「我因為考期近了,一直跟著幾個同窗在城郊的近陽書院習書。很少來家裡,今天也才聽到出事了。」

齊悅哦了聲,皺著眉頭沒說話。

常雲起垂下視線,掩飾那失望。

她,連問都沒問考試的事……

「怎麼會這樣……」齊悅說道,看著定西侯府那邊,「到底這門親事說到哪一地步?」

這是解決這件事的關鍵。

「我也不清楚。」常雲起依舊說道。帶著幾分無奈,「不過,不管進行到哪一步,現在。都是麻煩了,一則饒家這樣的身份,二來,這饒小姐還不是饒學士親生的。而是寄養的,如果不給個交代……」

無父無母的寄養孤兒死了。身為撫養人的饒家大房,那必將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質疑,就憑這個,饒學士也不會放過定西侯府。

「你現在千萬不能來,如果被饒家看到了,他們現在瘋狗一般,咬上你你就甩不掉了。」常雲起說道。

「這,這其實不礙你們的事吧?跟常雲成沒有關係吧?」齊悅說道。

常雲起搖搖頭苦笑一下。

不知道是為常雲成苦笑還是為自己苦笑。

「世子爺沒事的話,謝氏有事,謝氏沒事的話,世子爺有事。」他遲疑一下,低聲說道,看著齊悅。

總之這兩個母子這次是絕對逃不了了。

那些羞辱過你的人,落得如此下場,你高興嗎?

常雲起看著齊悅,這句話卻不能問出口。

而齊悅顯然注意力也沒在他的話上。

目前的事的後果,齊悅她也明白,她看向定西侯府這邊。

常雲成,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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