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奏章……
大殿里大臣們有些不解,皇帝的眉頭也皺了皺,看著有些癲狂的周茂春。
怎麼看了這些,周茂春就跟發了春似的。
這些奏章難道不是彈劾而是誇讚的嗎?
那也不至於如此激動啊。
周茂春將這些奏章推過來還不算完,又轉身去撿地上的那些散著的奏章。
「都留著,我都好好的留著,誰也別急,咱們一個一個算賬!」他一面撿一面嘀嘀咕咕的說道。
大殿里的大臣們臉色都黑了黑。
夜色深深,一個太監小心的舉著一盞宮燈過來,放在桌案上。
桌案上已經擺了四盞燈了,照的四周亮如白晝。
皇帝倚在龍床上看一個本子,忽的笑了。
「你們看看這個,這個人竟然叫吳該得。」他指著手裡的本子說道。
一旁的太監忙湊趣看,當然他並不敢真的看,只是做個樣子。
「吳該得?吾該得,他可真敢叫。」太監細聲細氣的笑道。
皇帝笑著接著看,不時笑幾聲又不時的皺皺眉,他這次不像以前看奏章速度快,而是看的很慢。
一個太監看了眼桌案上擺著的才四五本,再看那木箱子里還滿滿的呢。
這什麼東西啊,陛下怎麼看的這樣入神。
門外輕輕的響動,一個紅袍太監走進來。
「我的陛下,時候可不早了。」蔡重低聲笑道。
皇帝的視線沒有離開那本子,擺了擺手。
「經常按點睡,真沒意思,晚睡一次也很好嘛。」他說道。
睡覺也成了沒意思的了……
蔡重哭笑不得。
大殿里的燈一直亮到東方發白。
皇帝放下手裡的一個發黃的本子。一旁的太監忙遞上熱毛巾,皇帝擦了擦,才用手捏了捏眼。
「陛下,咱可眯一會兒吧,這樣可受不得。」蔡重憂心重重的說道。
皇帝嗯了聲,看了眼還有一個箱子底的本子。
「這個等朕過了午再看。」他說道。
還要看啊,這都是什麼啊?怎麼引的皇帝看得如此興緻勃勃。
太監們心裡很是驚訝。
周茂春在大殿上上竄下跳哭天搶地的要打官司要跟那些彈劾自己的對質,結果被皇帝轟了出去。
莫非這些是周茂春弄到的那些彈劾他的人的罪證?
「周茂春呢?果真去刑部大牢了?」皇帝用熱手巾擦了臉,想起什麼問道。
說起這個蔡重有些無奈。
「是。怎麼勸都不行,就賴在大牢不走。」他說道。
皇帝笑了,將手裡的熱毛巾一扔。
「他喜歡住,就讓他住,攔他做什麼。」他說道。說罷起身向內而去。
蔡重心裡轉了幾個彎。
皇帝最忌諱反感的就是被人要挾。
這個周茂春,如果真的是拿住了別人的把柄,聰明的做法也該是哭訴自己冤屈,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麼能反而鬧起來。
那這就不僅僅是說那些人冤枉自己,而是說皇帝冤枉自己了。
一個做臣子的,別說皇帝沒冤枉你。就是真冤枉你了又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恩,難道都是掛在嘴上白說的嗎?
周茂春這次是明明有機會翻身卻偏偏自己要作死啊。
蔡重搖搖頭。
看來這次事情是就這樣了。
留得一命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正低頭想著,前邊走到垂簾邊的皇帝忽地停下腳。
「告訴值日的,這些奏章不要動。新送來的先放一放。」他說道。
蔡重應了聲是。
皇帝卻又想到什麼擺了擺手。
「也不用說,李桐都知道。」他說道。
蔡重的心猛地一跳。
李桐?
「陛下,李桐李大人,奉陛下的旨意去守城門……」他遲疑一下陪笑說道。
皇帝也沒回頭。一手掀起垂簾。
「朕讓他接人,人都接到了。他還在那裡做什麼?是沒長眼睛看到還是想在那裡呆一輩子?」他淡淡說道。
垂簾垂下腳步聲遠去了。
蔡重吐了一口氣。
明白了!
真是曲曲折折反反覆復,這皇帝的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爺爺,小的伺候您去歇歇……」一個年約三十的太監點頭哈腰的陪笑道。
蔡重給了他一腳。
「伺候什麼?你是伺候誰的?不為陛下分憂,亂折騰什麼?」他沒好氣的罵道,「還不快去把李桐李大人請回來,這裡這麼多事呢你乾的了啊?」
太監被罵的一頭霧水,但也不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衝出去了。
此時的城門剛剛的打開。
因為天氣變暖,進城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早。
一輛馬車當先衝過來,車夫順手沒好氣的將鞭子甩下來。
「你個狗娘養的磨磨蹭蹭什麼時候才開門!耽誤了老子的大事,你擔得起嗎?」他罵道。
李桐躲避不及,被抽在肩頭。
「大膽,哪裡來的狂徒,這是我們李大人……」一個小兵看不過去氣急喊道。
那車夫卻絲毫不怕,還啐了口。
「李大人?打的就是你!別說你一個守城門的李大人,就是你們五成兵馬司的霍大人,見了我家這馬車也得避讓三分!」車夫罵道。
他的話音未落,就有一物迎面砸來,車夫躲避不及正中面部,頓時腥臭無比。
原來是一團馬糞。
「我操你姥姥。」同時又有人罵道,「給我滾下來給李大人叩頭!」
車夫又是怒又是驚,胡亂的用袖子擦臉,這才看到衝過來幾人,迎頭的是一個錦衣玉袍的公子,身後跟著四個小廝。其中一個手裡還舉著馬糞。
「反了反了!沒看到這是誰家的馬車……」車夫尖聲喊道。
話音未落那小廝又一揚手。
車夫矮身躲避,噗的一聲,馬糞砸在車身上。
看這邊人多勢眾又氣勢洶洶,車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審時度勢一揚鞭催馬就衝過去。
「孫子,你們等著!」他扔下一句人車跑遠了。
范藝林沒料到這小子竟然跑的這麼快,氣呼呼的趕著要去追,被李桐忙攔住。
「你跟一個車夫置什麼氣。」他笑道。
「是啊是啊,那可是都御史武家的馬車。」一個小兵面色擔憂的說道。
「狗仗人勢,小爺我就看不順眼這個。」范藝林罵道。
你老不是也一直是如此嗎?
四周的人心裡複議。但不敢說出來。
范藝林氣呼呼的在一旁的涼棚里坐下來。
李桐神情淡然,給他倒了杯茶。
「你就不生氣?」范藝林氣道。
「我不生氣,我做了錯事,陛下要罰我。」李桐說道。
意思就是說,陛下叫我來受氣。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范藝林吐了口氣。
「你別擔心,齊娘子回來了,那些雞飛狗跳折騰的傢伙們很快就消停了,陛下一定會……」他說道。
話沒說完,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街上上湧來。
呼啦啦的七八個身穿差服的男人就站過來,目光凶凶的掃來掃去。
「誰是李桐?」為首的一個黑臉男人喊道,將手裡的鎖鏈抖的嘩啦啦響。
又出事了?
小兵們頓時站開。
「我是。」李桐說道。
「帶走!」那男人便一擺手喊道。
七八個人立刻圍起來。范藝林跳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他喊道,「你們好大膽……」
「這位小爺,有人告城守官李桐私自盤查,索要錢財。我們是奉命拿他回去問話,你最好別阻礙我們辦差。」為首的大漢喊道。
范藝林還沒跳腳,旁邊又傳來人說話。
「我說范藝林,你這麼急吼吼的跳出來說話。是為了什麼?」
范藝林等人看去,見是一個年輕公子一搖三晃的走過來。身後擁簇著七八個家僕。
「糟了,這是前幾日那個被李大人攔下盤查的刑部左侍郎韓家的公子。」小兵們認出來了,面色再次變的難看,紛紛再次退後。
真是要了命了,也不知道這李桐是天生背運呢還是人家故意尋他的不自在,守城門這短短時日,充分證明了痛打落水狗的那句話,手下小兵不把他放在眼裡,過城門惹事的也天天都有。
「說,是不是你們兩個勾結在一起的?我那被李桐奪去的祖傳的玉佩是不是也有你的份?」韓家公子大聲喊道。
范藝林啐了一口。
「姓韓的,你什麼德行,還祖傳的玉佩,你丫的能有塊石頭帶就不錯了!」他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