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託付

大殿里的氣氛凝滯。

皇帝一滯之後又笑了。

「人都是要死的,沒什麼稀奇的。」他淡淡說道。

陳氏應聲是。

「我也沒有別的牽掛,只是有個人要陛下您費心照看一些。」她說道。

皇帝看著她。

「你上有親族,下有子女,朕算你什麼?」他含笑問道,「朕為什麼要替你照看?」

陳氏神情平靜。

「因為他們都照看不了,只有依著陛下,她才能活得風光自在。」她說道。

皇帝哈哈笑了。

「你這話說的真的實誠。」他笑道。

這天下人只要依著他這個九五之尊,哪一個不是活得風光自在。

「陳雪。」他摸了摸手,坐正身子,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朕欠你的?」

陳氏垂下頭叩頭。

「臣婦不敢。」她說道,「臣婦受定西候老夫人之恩,無以為報,當初定西候老夫人去世時,臣婦在她面前發誓要照料這個人,如今臣婦要死了,所以斗膽來求陛下恩賜。」

皇帝似笑非笑。

「你跟你婆婆的事,關朕什麼事。」他搖頭說道,「又不是朕給你婆婆立誓。」

「陛下,當初許婚的是你,賜和離的也是你,這定西侯府的家事,也不能說跟你沒關係了。」陳氏抬起頭說道。

皇帝愣了下。

「有這種事?」他似乎有些疑惑。

「當初定西侯府老夫人受人大恩不得不報,執意要娶救命恩人進門,但又擔心嫡孫將來被人嘲諷,所以親自來京城求見太后娘娘,太后請陛下您賜了婚。」陳氏說道。

皇帝皺著眉思索一刻,才幾分恍然。

「好象是有這麼回事,那定西候老夫人講的好故事。哄得母后流了一缸眼淚,朕要是說不管,只怕母后的宮殿都要被水淹了。」他說道,笑了笑。

這種事動動嘴讓下邊人去辦哄母后高興的事算什麼大事,他哪裡記得。

「去年,是我托董妃娘娘求陛下恩賜,讓定西候老夫人這位求得賜婚的孫媳婦和離。」陳氏接著說道。

皇帝再次皺眉,伸手捏了捏眉心。

女人的事也算是事!還真一下子想不起來……

「哦,就是說什麼要納新人不同意的那個妒婦?」他再次思索一下,想起來了。笑道,帶著幾分興趣,「她真的和離出門了?」

「陛下。這有什麼可開玩笑的?」陳氏說道。

皇帝靠回龍椅上。

「真捨得啊?那侯府高門的,人人都只想著進去,還有女人想著出來?」他笑道,「幸虧沒有賭……」

他說道看一旁侍立的太監。

「要不朕肯定輸了。」他笑道。

「是啊是啊,陛下。您以後可不能這樣,得給咱們贏幾把的機會。」太監立刻陪笑道。

皇帝哈哈笑了。

這個女人有意思……

再想到方才的事,他不由點點頭。

看樣子是個杠頭,的確能做出這種事。

皇帝的眼裡浮現一絲笑意。

陳氏看到了心裡吐了口氣。

「所以陛下,像她這樣的女人,這後半輩子真是不好過了。」她說道。再次叩頭施禮,「我就要死了,我的子女們有親有族有身份有地位。我無須擔憂,只是這個月娘,我實在放心不下。」

皇帝摸著下巴笑,沒說話。

這個女人叫月娘啊,不知道姓什麼……

看皇帝的表情。陳氏心裡再次鬆口氣。

「陛下,我今日帶她來了。讓她來給陛下謝恩,是陛下的洪恩才讓她不管進還是走都風風光光的。」她說道。

皇帝笑了擺擺手。

「朕還有事。」他說道,站起來身來,「姐姐你身子既然不好,就不要操心了,好好的養著吧。」

他說罷抬腳就走。

「陛下。」陳氏忙起身喊道,這邊皇帝已經從側門出去了。

太監們自然也忙跟著去了,偌大的宮殿了只剩下陳氏一個人。

陳氏都懷疑自己方才有沒有見到陛下,方才說的話是真實的發生了還是她又在做夢。

「小姐?」有人在外喊道。

陳氏回過神轉頭,見胖太監在門口看過來。

「黃公公。」她喚道,抬腳走過來。

胖太監忙幾步快過伸手攙扶,陳氏邁步出來,見齊悅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陳氏沖她笑了笑。

「咱們回去吧。」她說道。

齊悅看她神情似是高興又似不高興,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辦的怎麼樣,便伸手扶住她。

「姨母,累了吧?我扶著你,身子最重要。」她說道。

別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身子好,陳氏聽得懂,看著她一笑。

「好,我們走。」她說道,反手拉住齊悅的手。

臨出宮門的時候,陳氏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小姐,你如今在京城,想來就來看看。」胖太監說道。

陳氏笑了笑,點點頭。

是,她還要來,一定要來,直到能安心閉上眼。

回到家,齊悅見到阿如回來了。

「周大人沒有住在牢房,被那裡管事的大人接出來了。」阿如高興的說道。

這真是個好消息,齊悅鬆口氣。

「世子爺沒在。」阿如又說道,「只是留了話讓娘子你放心。」

為了讓她放心,他便一個人忙去了吧。

齊悅嗯了聲,手枕著下巴看著燭光出神。

阿如和阿好不敢打擾她,輕手輕腳的收拾鋪床。

一夜無話。

第二日齊悅要去看陳氏時,陳氏已經出門了。

「這麼早?」她驚訝的問道,同時又嘆口氣。

每個人都在奔忙,為了這件事也牽涉了這麼多人。

固有的習慣本來就不好改,自己想當然的憑著一時衝動做的這件事,是錯了吧。

如果這次邊境戰事大勝到好說,自己這個可以被認為是錦上添花。縱然有人質疑不滿,也被認為是無傷大雅的事,但偏偏這次邊境戰事損失慘重,那麼這時候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揪出來,更何況是自己這個與以往習慣都不同的事。

回想以前,元寶被常雲成砍傷手臂,再到跟王慶春的糾纏,劉普成受傷,自己受傷,周姨娘利用的那一家人挑起民憤等等一系列事。都是因為自己與眾不同的救治。

強硬的,急躁的,迫切的。不想融入不想改變,唯恐自己不再是自己。

以前跌跌撞撞的再加上畢竟是小範圍的醫療之事最終圓滿解決,但這次碰觸的卻不是那小小的永慶府之地,也不再是簡單的醫療之事。

齊悅輕輕嘆口氣。

錯了嗎?

她的眼前浮現喬明華冷漠的神情,浮現滿屋子哀傷絕望的傷兵。浮現戰場上那哀嚎翻滾的兵士。

沒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

沒錯,重來一次她還是回這樣強硬的急躁的這樣做。

她永遠做不到的是看著傷者病者在面前哀嚎痛苦而猶豫不決。

安神定志,誓願普救含靈之苦。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這一場人生。她就這樣活了!

這次的事,最終因為自己而起,那麼她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

她已經讓喬明華看到了希望。讓千金堂的弟子們潛移默化這麼久,她不過是一個人,短暫的一眨眼的人生,而喬明華以及那些弟子們才是未來才是希望。

這就足夠了。

坐在一旁的阿好看著齊悅變幻的神色,很是不安。

馬車碾到了石子晃動。齊悅回過神來。

「到了嗎?」她問道,掀起車簾看外邊。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歡聲笑語。

「師父說是在醉霄樓。」胡三在外說道。

「他能找什麼人。別亂花錢被人騙。」齊悅皺眉說道。

早上找陳氏沒找到,去找劉普成也沒找到,胡三說劉普成去找人打聽幫忙了。

「師父,你忘了,師父的師父原來是太醫呢,他不是還有個師弟在太醫院當官?」胡三提醒道。

不說這個倒罷,說這個齊悅越發皺眉。

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劉普成師弟太醫,雖然短短兩三次見面,但一看就是個笑面虎,背後捅刀子的陰人。

想必劉普成也知道,要不然怎麼從來不提這個師弟。

如今劉普成竟然去找他了,這不是送上門讓人踩嗎?

「師父,到了。」胡三喊道。

馬車停在一間酒樓前,這間酒樓氣勢恢弘,進出的人衣著華貴。

齊悅抬腳要進去,聽得身後有蒼老的聲音喚她,她回過頭,不由滿臉驚喜。

「安大夫!」她忍不住快步接過去,看著從馬車上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