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發了

一夜戰火消散,確認東奴大軍的確已經退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這次能夠守住關門,阻擋了東奴從其而入,可是大功一件。

屋子裡的氣氛歡悅了很多,大家紛紛低聲交談,一掃昨日的緊張。

「傷亡如何?」常雲成問道。

這話讓大家又安靜下來。

「傷六百餘人,戰死二百餘人。」有將官忙答道。

這個數字是連夜倉促統計的,或許不準確,但最終數字肯定只會多不會少。

不過是一日,就死傷如此嚴重,常雲成輕輕嘆口氣,而其他人則神情輕鬆。

每一次戰後都有人員傷亡統計,對著將官來說並不陌生,甚至已經習慣了,習慣到麻木,那些數字也就僅僅是數字而已。

這並不是他們無情,而是沒辦法,戰場上生死就是電光火石一眨眼間,戰後重傷不治或者殘廢也無奈奈何,現實就這麼殘酷無情無奈,他們不麻木又能如何。

「去看看傷員們。」常雲成說道。

大家有些意外,但立刻跟著站起來。

「將士血戰,當去探望撫慰。」大家紛紛附和說道。

常雲成等人沿街巡視過來時,看到這邊的大街上擺起了幾口大鍋,水在其中沸滾。

街上屋檐下坐著或者站著的是輕傷的兵士,此時正有身穿白衣的背著藥箱的大夫們在給他們查看換藥。

跟隨常雲成而來的官員們一路走來所見神情越來越驚訝。

沒有往日戰後那混亂哀嚎的場景,街上雖然很多人,但卻並不亂鬨哄的,空氣中散發著一些奇怪的藥味,讓刺鼻的血腥氣減弱了很多。

最關鍵是,所到之處。怎麼看上去有些乾乾淨淨的?

乾乾淨淨,這個辭彙出現在戰後傷兵聚集的地方可真是奇怪……

「這些鍋里的水是要做飯嗎?」有人忍不住問道。

「不是,是消毒用的。」常雲成答道。

消毒?

將官們對視一眼,同時又瞭然。

世子出身的武略將軍果然跟他們這些人不同,見多識廣。

他們忍不住停下腳,看著牆邊坐著的一個胳膊受傷的兵士正在被救治。

「能忍痛嗎?」那個大夫問道。

因為麻|醉|葯有限,主要用在重症上,所以這種傷處理的話便能不用麻醉就不用。

兵士點點頭,隨手拿起自己的刀。將刀把咬在嘴裡。

那大夫便從隨身帶著的藥箱里拿出棉團又用一個瓷瓶上倒了些下,棉團頓時濕透了。

大家站得近,可以聞到濃烈的酒味。

這些都是嗜酒之人,自然辨別的出,看著那大夫用棉花在這兵士的傷口上反覆擦洗。算著光著棉花就用去了好大一團,還有那些酒……

很快那大夫停止了沖洗,在場的將官們鬆了口氣。

這就夠了吧。

卻見那大夫又拿出一個瓶子……

還沒完?

將官們不由瞪大眼。

看著那大夫將瓶子里撒出的藥粉倒在那兵士傷口上,拿出布帶子,層層的包裹起來。

將官們再次鬆口氣。

乖乖,這也太精細了……

才鬆口氣,見那大夫又拿出一個瓶子……

還沒完!

「這是口服的丸藥。一日兩次。」大夫說道。

兵士顫抖著手接過來。

還用吃藥?

受這些皮外傷,從來沒有人這樣治療過,往日能沖洗包紮一下,就已經是不錯的。

還有吃得葯?

「三日後會有人給你換藥。」大夫又說道。這才站起身來,快步走向下一個兵士。

我的娘啊。

看著這些將官們站立不動,常雲成有些不耐煩了,他的視線急切的尋找。目光掃過沿街的房屋,按習慣那女人一向在……

「外傷一……外傷二……外傷三……重症一……」

有將官也看向旁邊的屋子。好奇的看著屋子前懸掛的紅底白字的木板,格外的顯眼,他不由念出來。

這什麼啊?

常雲成已經抬腳向標有重症的房屋走去。

將官們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重症一,配藥。」

屋子裡兩個人正在喊道,他們的面前正放下著一個大大的藥箱。

聽了這話,屋子裡有三個正在忙碌的大夫便過來了。

「重症一三十八人,青黴素三十八隻,鹽水十八瓶。」那最先喊話的人說道,手裡拿著一張紙看,然後遞過去,「請核對。」

三個大夫一個接過紙,兩個矮身數那藥箱的葯,很快點了點頭,那大夫便在紙上提筆寫了字。

「幸苦了。」雙方互相施禮說道,便分開了各自忙碌。

這些大夫是常雲成隨軍帶來的,大家雖然不認得他們的人,但認得他們的衣服,跟自己這邊的軍醫完全不同。

人家來領軍支援就夠義氣了,連大夫都也帶來支援了,真是太讓人慚愧了。

「三個人照看著三十八個人?」站在門口的將官驚訝的問道,神情有些嚴肅,「這不是胡鬧嗎?」

「對啊,我們軍醫不是有三十人嗎?都幹什麼去了?」立刻有人喝問道。

更有將官暴脾氣罵了起來,無非是老子們拚死殺敵這些軟蛋廢物沒用云云。

常雲成皺眉沒說話,那送葯出來的大夫不愛聽了。

「這裡不要喧嘩,你們的軍醫都在輕傷那裡忙著呢,這裡用不著他們。」一個沒好氣的說道。

這話說的將官們都噎了下。

用不著……

這一句話比方才他們罵十句還狠啊。

「齊娘子在哪裡?」一直沒說話的常雲成問道。

兩個大夫忙恭敬的施禮。

「世子爺,師父還有一個手術,一會兒才能結束。」他們說道。

常雲成再次皺眉,看向不遠處街正中三個營帳。

都已經一天一夜了,這女人……

他疾步向那邊走去。

將官們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才到營帳前,就聽的一陣喧嘩。

「師父。師父。」「月娘!」「換我來把她抬下去!」

這兩個聲音傳出來,常雲成只覺得心跳驟停,他猛地拔步衝過去。

營帳里有人抬著擔架衝出來了。

「她怎麼樣?」常雲成看著其上面色蒼白嘴唇乾裂的女人,大聲喊道,一面握住了齊悅的手。

營帳里沒有人跟出來,劉普成已經接替了齊悅,低頭做縫合,張同和阿如在處理此傷者其他的傷口,他們神情堅定。沒有驚慌。

「疲勞過度,掛鹽水。」劉普成說道,「用固氣湯。」

其他將官也跟上來了,有些好奇的看著。

「所以說女人上戰場做什麼?」

「就是,這不是添亂嗎?」

有人忍不住說道。

他們的話沒說完。這邊常雲成已經跟著擔架一起向旁邊的屋子裡去了。

「哎?將軍?」他們驚訝的忙喊道,「這是做什麼去?」

轉過頭看四周,沒人回答他們的話,視線都有些憤怒。

這些大夫,仗著是武略將軍帥營的,所以才這麼不客氣吧?

「出來了!出來了!」

有激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大家愕然看去。見一個老者連蹦帶跳的衝過來,在他身後跟著兩三人。

「月娘,月娘,出來了!」周茂春大聲喊道。聲音顫抖。

什麼出來了?

將官們皺眉不解看著這個邋遢的老頭,老頭女人,將軍帶來的人可真夠奇怪的。

老頭身後的人氣喘吁吁的跟上站過來了,這個人將官們熟悉。

「喬大夫。你這是幹什麼呢?那麼多傷兵不去照顧,你亂跑什麼?」有將官皺眉道。

喬明華此時面色激動。臉上竟然還有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痕迹。

當然,將官覺得最好是汗水。

「大人,出來了!」喬明華也喊道,聲音沙啞顫抖。

「什麼出來了?」將官沉臉喝道。

瘋瘋癲癲的!

「大人,這次六百三十七傷者,如今已經統計出來了,這些傷者,這些傷者……」喬明華顫聲開口,他太激動了,無法控制的渾身發抖,以至於最後這話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周茂春一把推開他,抖著手裡的紙。

「六百三十七傷者,輕傷三百九十二人全部可以救治痊癒,餘下重傷者有一半人可以救回!」他大聲喊道。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了下,就連裡面專心做手術的劉普成等人也抬起頭,似乎沒聽懂他說的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一個將官怔怔問出來。

周茂春一步跳到他面前,瞪大眼,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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