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猜測

千金堂已經有日子沒有接到過急診了,尤其還是晚上的急診。

今天不是齊悅值班,因此她被從家裡叫起來。

「……患者鬧騰的不得了,非要找你才肯……」值班的弟子說道。

這邊元寶親自提燈,阿如抱著藥箱,幾人急匆匆的走向千金堂。

「……又是急腹症。」齊悅換上衣裳,檢查了病人,皺眉說道,一面又看弟子們,「那這麼看來這種上吐下瀉可能具有傳染性,大家一定要注意消毒防疫,病人的衣服全部焚毀,排泄物深埋。」

這一點弟子們都很熟悉了,齊聲應聲是。

「……是痢疾嗎?」齊悅問道。

劉普成還沒說話,那床上腹痛喘息的患者開口了。

「不是,用過痢疾的葯了……不管用……老周家的父子二人都用過了……還是都死了……」他急急說道。

「老周家的?你是說除了那個沈大夫,以及前天送葬的一個外,還有人死了?」齊悅忙問道。

「……是……你前天看到的那個……就是老周家的兒子……昨天已經死了……」他說道,「這……這是不是癘疫……」

「你是大夫?」齊悅問道。

「這是城西保安堂的朱大夫。」劉普成介紹道。

癘疫……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

短短几天,這也太密集了……

「你的既往病史。」齊悅問道。

患者沒答上幾句就又開始哇哇的吐,吐還沒完。又開始瀉。

「這,這不會是霍亂吧?」齊悅喃喃說道。

「霍亂?嘔吐而利,身疼惡寒,吐利者為霍亂,霍亂自吐下,又利止,復更菠熱也?倒也有幾分像。」劉普成說道。

齊悅聽得一頭霧水。

「矚胃不安所以上吐下瀉,傷寒論中稱之為霍亂。」劉普成接著說道。

「你說的聽起來是急性胃炎。」齊悅搖頭,「我說的是烈性腸道傳染疾病,這個時候,中國還沒有。」

中國?這個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有?」劉普成問道。

「應該是清朝。」齊悅順口答道。

答完了見劉普成神情驚愕。

「清朝?是什麼?」他結結巴巴問道。

齊悅呸了聲。

「老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忙岔開話題,「我覺得不像霍亂,這瀉的是血水樣便。並非是米泔水樣便……」

什麼檢驗也做不了……

「先補充體液。」齊悅說道,「我去實驗室,看看那個青黴素的對那個病菌可有效果,至少也可以分辨出大概是那種類型的病菌。」

外邊夜色正濃。

「可是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啊。」劉普成說道。

這邊阿如帶著弟子準備靜脈補充體液。

「如果真這些人都是這般病症而亡,那麼,就如這個大夫所說,極有可能是癘疫,別說城門關了,就是著火了我也得去啊。」齊悅說道,看床上幾乎虛脫的患者。

如果是癘疫的話,那可就是大事了。

「這些事先不要往外說,以免引起恐慌。」齊悅說道。

大家齊聲應是。

「還有,現在這間屋子要進行隔離。進出的人嚴格控制以及消毒。換上手術服。」齊悅又說道。

手術服相對於他們如今穿的白罩衫要更加嚴密一些。

「師父,車備好了。」胡三在外喊道。

「老師,這裡交給你了。」齊悅說道,「還有,這種群發性病症。是不是應該上報官府了?」

「是,我會去的。」劉普成點頭說道。

「好讓全城的醫館統計一下近期到底有多少此種病症。」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頭,看著齊悅拿著從這患者身上提取的新鮮水便,坐車而去。

城門守衛被吵醒。很是生氣。

「幹什麼!這麼晚了出什麼城!」他們喝罵道,「趕著投胎也得等五更!」

「小哥,我是大夫,人命關天,我必須立刻出城。」齊悅忙大聲說道。

「什麼大夫……」一個差役滿不在乎的喊道,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踹了一腳。

「你幹什麼!」他回頭怒罵。

「龜孫子,還不快開門!是齊娘子!」其他人亦是回罵道,「讓黃少爺知道了,打斷你的腿!」

那人這才慌慌張張的跑出去開城門。

「齊娘子,這麼晚,讓我們護送吧。」幾個人一臉討好的說道。

齊悅再三推辭,但這些人就是不肯罷休,齊悅沒時間跟他們糾纏隨他們去了。

馬蹄聲打破了夜色的寧靜一路而去。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王慶春的大門也被敲開了。

聽說是千金堂的劉普成,王慶春直接讓哄走。

「大人!」劉普成一反常態的強硬闖了進來。

果然跟著那女人,一個個都變得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

王慶春冷笑。

劉普成顧不得他的態度,忙將昨夜朱大夫求診,以及最近多起腹瀉致死的事說了。

「我們懷疑,是癘疫,大人,請立刻全城徹查。」他說道。

「朱大夫竟然……」王慶春卻只關注了這個,面色陰沉。

這個膽小鬼!

「大人,這會不會是傷寒……」劉普成再次說道。

王慶春看著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傷寒?癘疫?」他說道。

劉普成看他點頭。

「又是齊娘子說的?」王慶春問道。

「是的,齊娘子已經趕往城外,實驗新葯。看能否對此癥狀起效,這得需要最少一天一夜的時候,所以,請大人速速徹查,進行癘疫防治……」劉普成忙說道。

王慶春沒有動只是看著他。

劉普成被他看得一臉不解。

「我說,劉大夫。」王慶春看著他,靠在椅背上,「想當初你是多麼沉穩謙和的人啊,如果不是我進京,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孟醫令大人的長徒。」

劉普成躬身施禮。

「弟子不才,不敢說師父名諱。」他低聲說道。

「你這才是真謙虛,不才。」王慶春搖頭嗤聲笑,「你不才。這不是說孟醫令大人教徒無方嘛。」

「是弟子無才,請大人不要妄議家師。」劉普成站直身子說道。

王慶春撇撇嘴。

「大人,還是快些去下令徹查藥鋪醫館,看看近日到底多少如此癥狀,及早應對啊。」劉普成說道。

「什麼癘疫。」王慶春哼聲說道,「也就這幾個人,而且論起來我應該如此。」

劉普成愣了下一臉不解。

「我們幾個前幾日在清風樓吃了頓飯,老周父子,朱大夫,沈大夫。還有我以及另外四個人。」王慶春說道。一面換了條腿翹著,「我已經去問過了,清風樓的老闆承認了,那日的飯菜有問題,用了不新鮮的肉。所以大家才鬧肚子。」

劉普成愣住了。

「這樣啊……」他怔怔問道,「可是,這也太兇險了,都死了三個了……」

「那有什麼辦法?」王慶春皺眉說道。「只能說個人體質不同,那天吃飯的人那麼多,也不是人人都死了啊。」

那倒是……

劉普成點點頭。

「可是,大人,既然是清風樓食材的緣故,那麼必定還有其他的人會如此,還是發個告示提醒大家一下,這種病來勢兇猛,如果有此癥狀,就速來……」他又說道。

話沒說完,被王慶春打斷了。

「速來你們千金堂?」他挑眉問道。

「是,齊娘子說,因為上吐下瀉,會造成脫水,循環系統衰竭,所以要大量的補充體液,我們可以靜脈……」劉普成忙解釋道。

話沒說完就被王慶春又打斷了。

「齊娘子說!齊娘子說!齊娘子說!」他沉臉喝道,「莫非齊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他陡然發火,讓劉普成愣了下。

「劉大夫,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讓人失望了。」王慶春看著他,哼聲說道,「怪不得你敢說你的師門,就你這樣,說出去,還真有辱師門!」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難聽的話,劉普成一向不善與人爭辯,面色漲紅。

「大人。」他再次抬頭說道,「我知道,你與我們千金堂有過節,但此時此刻,醫者大事,還請大人不要狹隘了。」

王慶春怒了。

「狹隘?我狹隘?」他站起來瞪眼沉面,喝道,「也不知道是誰整日掛在嘴邊讓我下跪呢。」

劉普成看著他。

「大人,有些人掛在嘴邊,但沒有掛在心上,而有些人不掛在嘴邊,卻是掛在心上。」他淡淡說道,「嘴上和心上,哪個才是放不下的?那個才是狹隘?別為了自己的心思,而忘了醫判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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