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無賴

常雲成健步如飛過來時,遠遠的就看到自已的院子前滿了人。而四面八方還不斷有丫頭婆子一臉興奮的跑過來。

常雲成的臉都青了。

「給我搬,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蹄子能把我怎麼樣!」鳩枝一馬當先,手裡抱著大大的一個包袱,邁上台階對著擋著門的秋香等人喊道。

在她身後是搬著桌子的婆子們,抱著箱子的丫頭們,一個個神情微妙。

「你試試,你要是能進我這院子一步,我……我……」秋香還是頭一次跟人當眾這麼鬧,又是羞又是氣又是急,跟從小到大從來沒被人正眼看過的鳩枝相比,不論從吵罵的話上還是撤潑的行動上,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哎呦你這個死蹄子,這是你的院子?你算哪門子蔥!」鳩枝尖聲喊道,「真是不要臉!」

秋香話急失言,也是紅了臉,眼瞧著鳩枝帶著那幾個婆子就擠過來,乾脆伸手推她。

「反正不是你們的院子,你們都給我滾。」她喊道。

「都給我麻利點,少夫人還等著收拾屋子呢,少夫人和世子爺出去一趟累的很,咱們做使喚人的,既然承蒙少夫人青眼看得起,就不能幹吃不幹活。」鳩枝揚手喊道,一面用肩頭抗住秋香。

不知道哪個婆子在後跟著喊了句,這邊抬桌子的便吆喝著就擠過來。

秋香這邊自然不幹,五六個丫頭齊齊的擋著,在門前開始你推我搡你進我退的拉椐戰。

看熱鬧的丫頭婆子們都興奮起來,那些年紀小的乾脆跺腳拍手。

「你猜誰能贏?」她們嘰嘰喳喳的笑鬧道。

「你們說呢?」

有男子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來。

「我猜是秋香姐這邊。」小丫頭順口回道,轉頭一看,頓時渾身冰冷,打著擺子就癱在地上,「世子爺……」

這一聲世子爺喊出來四周的人頓時嚇傻了,頓時跪倒一片。

這邊秋香與鳩枝雙方混戰正酣,大家全身心投入竟然誰也沒有發現四周已經那些看熱鬧的人都跪倒了,只有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鐵青的男子突兀的站著。

鳩枝的手抓住了秋香的髮鬢,秋香的手也揪住了鳩枝的衣領,兩人正撕扯棄,就聽有男聲怒喝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去看,就覺身子一輕,然後便懸空暈頭轉向身子劇痛,再清醒過來,人已經被扔到台階下兩邊。

鳩枝壓了秋香的腿,秋香壓著鳩枝的胳膊。

「世子爺。」秋香第一個看清來人,頓時大哭起來。

世子爺?頭還暈著,身子也被摔得裂開般痛的鳩枝頓時精神起來,一面忙忙的順攏頭髮站起來,果然跟著少夫人有肉吃,她在這家裡長了十六年,還是第一次得見世子爺的面。

不過可惜的是等她看過去,世子爺連個影子也沒給留給她。

常雲成扔開她們,幾腳踢開餘下的丫頭婆子,在一片哎呦聲中邁進了大門。

院子里並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常雲成大步繞過山石影背,沿著青石板路徑直進了屋子。

屋門吧嗒撞擊的聲音驚動了坐在羅漢床上的看書的人。

「你回來了。」齊悅放下書抬起頭對著那站在屋子裡左右看的男人笑著打招呼。

她的話音未落,準確定位的常雲成便一個箭步過來,下一刻手便拎住了齊悅的衣襟,將坐著的齊悅一手提了起來。

「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臭男人果然好大的脾氣!齊悅被這隻大手陡然抓起衣襟,古代衣服緊口領子頓時讓她有些憋氣。

「常雲成。」她伸手抓住他的手,眨著大大的杏兒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丈夫,「你確定你要讓我這樣?」

沒有哭沒有喊甚至臉色都沒變,更別提眼中有什麼驚恐懼怕,似乎她依舊好好的坐著,而自己是滿面笑容的跟她說話一般。

這女人……

「我確定。」常雲成咬牙冷笑說道。

「那好。」齊悅拍了拍他的手,「放開吧,我這就滾出去,從此後再不會出現免得污了世子爺您的眼。」

說這話,大聲的喊阿如。

「別收拾了,咱們這就走,我突然覺得心裡不好了,估計是舊疾又犯了,還是回去養著吧,這十天半月的是出不了門了。」她口中說道,手上用力扒開常雲成的手。

常雲成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

那個傷者還沒完全恢複,還需要這個女人去看,今天那個老頭大夫還哭了一場,不知道是不是治不得傷者羞愧的。

「你,」他咬牙看著她,有些失笑,「這是在威脅我?」

竟然有人敢來威脅他?而且還是個女人?

一怔之間,手上力度減少,齊悅掙開他,隨意的拍打了兩下衣衫,聽見問話,抬頭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也不答話,慢悠悠的抓起一旁的小……扇子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這一抬頭一瞥一笑,煞是嬌媚動人,只不過落在此時的常雲成眼裡,可沒半點賞心悅目,有的只是滿滿的挑釁。

他一伸手,長臂抓住了齊悅的胳膊,將還沒走出幾步的她拖了回來。

「既然有求於人,就態度好點。」齊悅皺眉說道。

這小子的是習武的,力氣極大,齊悅只覺得胳膊如同被鐵鉗夾住一般,疼痛傳遍全身。

「你也知道求人,要態度好點啊。」常雲成看著她,嘴邊浮現一絲譏嘲的笑。

「是啊,我態度不好嗎?我又沒有跑去無辜的傷了誰人的胳膊。」齊悅抬頭看著他,乾脆的說道。

二人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肯先移開視線。

這男人個子太高了……

齊悅晃了晃脖子,先敗下陣來。

常雲成心裡這才有些滿意,但旋即因為這滿意而又有些羞惱。

什麼時候他常雲成會因為一個女人先認輸而沾沾自喜了?簡直常雲成鐵青著臉色一把甩開齊悅的胳膊。

「狗仗人勢,真有本事,從這裡滾出去。」他冷笑一聲說道。

齊悅回頭看他,見他臉上的譏諷嘲笑真真切切。

這個齊月娘先是仗著老夫人的勢留在這定西侯府,如今又來仗他的勢想要站穩腳,說起來也是夠讓人瞧不起的。

齊悅笑了。

有勢不仗,才是傻子呢。

再說就是條狗,也沒有你們說召來就召來,說趕去就趕去的道理,就是真要走,也是我想走,而不是你們想我走。

笑話,齊月娘想不想走她齊悅不管,反正她齊悅是絕對不會走,說什麼也要守著那根房粱,等著回去的班車到來。

嘲諷譏笑臉面羞辱,有個屁大事兒,再說,誰噁心誰誰羞辱誰還不一定呢。

常雲成被她這神情看的臉色更難看幾分,雙眼微微眯起,死死的看著她。

「聽說……你死了一回?」他忽的問道。

齊悅側眼看他。

「是啊,世子爺還知道我死過一回啊?」她不咸不淡的反而道。

常雲成從鼻子里哼聲一笑,慢慢的圍著她打量,就如同一頭打量獵物的獵犬。

「鬧得動靜這麼大,你不就是想讓人知道。」他口中亦是不咸不淡的答道。

「是啊,我很滿意啊,這麼多人都知道了。」齊悅帶著幾分不耐煩說道,「行了,世子爺,要是沒別的事,就去安撫安撫你的丫頭們,我呢,趕著收拾收拾我的屋子,瞧瞧,鬧成什麼樣,真是不像話。」

常雲成氣急失笑。

「你也知道鬧得不像話啊。」他說道。

齊悅沒理會他,沖他擺了擺扇子走了出去。

「阿如,鳩枝,死哪裡去了,東西收拾好沒?」她一撩帘子出來,站在屋檐下豎眉喊道。

秋香等人丫鬟已經進了院子,還在堵著門,而鳩枝等人見世子來了也不敢再鬧,雙方都安靜著,互相用眼神交流,只不過氣勢高低分明。

秋香等人看著鳩枝這邊的人,滿面的恨色以及恢複了高高在上的不屑,鳩枝等人則低了頭,神情忐忑,更有幾個婆子悄悄的往人群里退。

沒有哭聲沒有罵聲,除了最初屋門被踢開那咣當一聲外,事情的發展有些跟意料中的不一樣……

所有人都小心的向內探看,豎起耳朵聽。

齊悅的喊聲就在這時傳出來,所有人都怔住了沒反應過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悅看著無人動,便用扇子掩住嘴,重重的咳了一聲。

屋子裡的常雲成眉頭都攪成麻花,他的視線看向門外,透過軟絲垂簾,看到那女子的背影俏麗,從身形上看,纖瘦似是弱風扶柳,這就是那個被滿府人提都不帶提的乞兒丫頭?

印象里那個站在老侯夫人身後的模糊身影,低著頭縮著肩膀,似乎人多看一眼就能被看死過去……

再看如今眼前這個女人,哪裡有半點怯弱驚恐,一舉一動一說一笑,分明就是個是個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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