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最後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立

陳盛的家門前這幾年幾經變幻,車水馬龍到門庭冷落再到人來人往熱鬧。

但不管是熱鬧還是冷清,相比於朝中其他四位輔政大臣,陳盛在百官民眾眼裡是清俊如竹。

從來沒想過他的門前會被官兵圍繞,門上貼了封條,整個宅院變成了監牢。

先前陳盛守皇城,被秦潭公一推有傷,然後被禁錮值房,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再加上急火攻心身子便不好了,後來曲白張蓮塘等人闖了皇城將他救出,始終沒有好轉,待傳來蒼山四大師攜宋嬰歸隱而去,薛青接手書下山歸來,就此陷入昏迷,太醫們診治過不了冬了。

所以雖然被認定為秦潭公宋元同黨,鑒於病重沒有入獄,而是就地看管起來。

「老師有時清醒,清醒時說想要見殿下。」曲白在一旁說道,再次施禮,「臣斗膽替老師上奏請求。」

「曲白你大膽。」有呵斥聲從後傳來。

街上傳來嘈雜的車馬聲腳步聲,王烈陽在一眾官員的擁簇下近前,除了他們還有更多的官員從四面圍來。

薛青從見到曲白到出宮動作很快,也沒有下令準備護衛儀仗等等,只走出皇宮從禁衛手裡要了匹馬,帶著四個太監在一群禁衛的護送下直接到了陳盛的門前。

但消息還是立刻就傳開了。

薛青回頭看去,見其中有不少認識的官員,比如康岱石慶堂等人,在人群中躲躲閃閃神情不安又期盼。

陳盛被認罪,他們這些人自然也免不了牽連,除卻參與到保護帝姬事件中的官員外,還有陳盛的弟子門生,朝中一多半官員都惴惴不安。

此時大家要麼閉門哀嘆,要麼心灰意冷準備辭官,要麼托關係向王烈陽等人投靠以圖生路。

沒想到當初與陳盛不合的弟子曲白,竟然替陳盛奔走,不顧王烈陽的阻擾求見寶璋帝姬。

更沒想到,寶璋帝姬真的應求來見陳盛了。

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陳盛的罪案有轉機?

王烈陽走近薛青,隨從的官員們呵斥守兵們,將曲白等一干人攔住向後屏退。

「殿下。」王烈陽神情肅重,又輕嘆一聲,「這是陳盛要挾殿下之詭計啊。」

薛青道:「其實,孤也想見見他。」也是輕嘆一聲,「當初孤,是真的信任他。」

最後卻被陳盛欺騙,所以到底是心有不甘要來問一問?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是年輕人更是執念。

王烈陽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此舉會讓殿下聲名受累。」他看了眼四周,遠處有更多的官員湧來,「陳盛一向有好名,跟宋元不一樣,定罪與他必須由三司來做,殿下不能出面,否則就會被認為是殿下的意願,會讓殿下背負刻薄之名,如果不定罪或者輕判,殿下得仁善之名,但會亂了國法律規,難以震懾朝中奸黨餘孽。」

薛青道:「相爺說得有理,孤也明白。」再次輕嘆口氣,神情似乎衝動過後有些後悔,不知所措。

王烈陽道:「殿下既然來了也無妨。」俯首,「請殿下在門外等候,由老臣代殿下進內去見陳盛。」

薛青神情瞬時肅重,道:「相爺更不是宋元,怎能讓相爺替孤做這種事。」說罷轉身邁步。

一切太快了,王烈陽只來得及喊道殿下,薛青已經站到了門前,雙袖一揮,緊閉的大門便哐當而開,拂袖在身後跨過門檻,斷裂的封條飄動發出嘩啦的聲響。

這個小子!王烈陽跺腳跟上,看他邁步,曲白一把推開官兵跟上,另有幾個官員也呼啦啦的湧進來。

「不許進。」

「站住。」

「殿下沒有讓人跟隨!」

「但殿下也沒有說不讓進。」

門外騷動,禁軍官兵阻攔維持,到底有些重臣不便阻攔進去了,當然大多數官員都被攔在門外,他們聚集低聲議論神情各異的看著重新被關上的宅門,似乎能透過門看到裡面。

陳妻帶著子媳孫輩家僕跪倒在廳外迎接,低頭俯身聽著腳步走近,聽著曲白道聲老師在這邊,再聽著腳步聲向內去了,然後才抬起頭。

有女子們低低的啜泣聲響起,但下一刻就被陳妻喝止。

「不許哭。」她道,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有什麼可哭。」

身後的女子們掩嘴不敢出聲。

「老爺,殿下,來了。」

「老師,老師,您要見殿下,殿下來了。」

耳邊哽咽的急切的喚聲讓陳盛從昏昏中醒轉,殿下?殿下!他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里闖入一個赤色少女身影,衣衫上隱隱可見龍紋。

「殿下。」陳盛開口道,撐著要起身,神智頓時凝聚,然後也看清了站在床邊的人。

十七八歲的少女,赤色窄袖袍,身形如衣袍一般利落,面容

陌生的。

陳盛凝滯,然後驚喜的神情慢慢散去,混亂的思緒也漸漸的理順,過去發生了什麼,此時如何,都在一瞬間清楚了,然後人倒回在床上。

「這是你真正的模樣啊。」他道,聲音啞澀低低。

此趟回京薛青當然用的是不再遮掩的真實面容,對於曾經熟悉薛青的人來說是陌生的。

薛青沒有說話看著陳盛。

「你不像先帝皇后。」陳盛道。

「老師。」

「陳盛你大膽。」

哀求和呵斥聲四起。

陳盛輕嘆一聲:「我只是實話實說。」

薛青笑了笑道:「陳相爺的實話是自己的實話,又不是天下人的實話,當然可以說,無須大驚小怪。」

側頭看身邊,看似制止王烈陽等官員,其實還是在說給陳盛聽。

王烈陽等人如何不知,俯身應聲是大聲道殿下聖明。

薛青道:「你們先下去吧,孤與相爺說說話。」

王烈陽等人對視一眼。

「殿下。」王烈陽上前一步道,「有話還是在人前說吧。」抬起頭看著薛青,「免得讓天下人猜疑,畢竟殿下的身份幾經波折。」

這是提醒?這是警告。

薛青微微一笑:「孤的身份幾經波折還能走到今日塵埃落定,這天下的猜忌,孤有何懼?」收回視線不再看王烈陽,「你們退下吧。」

殿下可以不懼臣子的禁言,臣子卻不能不懼忤逆殿下的聲名。

涉及到國家大事抗命進言是忠臣良將,這點小事抗命就有些無理取鬧了,得不償失,不佔理。

王烈陽俯首應聲是,帶著官員們都退了出去,站在床邊的老僕遲疑一下也低頭退了出去,室內只餘下他們二人。

凳子挪動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安靜,薛青抬腳勾過床邊的秀凳坐下來。

「陳相爺要見我是要確認一下,回來的真的是我嗎?」她道。

這句開場白,輕鬆隨意又一言概括了發生的所有事。

陳盛看著坐在床邊的女孩子,雖然恢複了女裝,但髮鬢簡單,淡施粉黛沒有佩戴珠寶,乍一看還像個少年。

當初的那個少年啊。

陳盛道:「是梁鳳與我引薦的宋元,我之所以相信他,是因為我們都知道,先帝皇后的死因有疑,再加上秦潭公的種種動作,所以寶璋帝姬還活著我並沒有意外,我意外的是宋元這個人。」

「但無可否認,正因為他是個意外,也才讓這件事變成了可能。」

「我見到了宋嬰。」

說到這裡看向薛青。

「我見過小時候的寶璋帝姬殿下,我還教過她寫字。」

所以他要說的是,他能認得寶璋帝姬,儘管宋嬰毀了容貌,又長大了幾歲。

薛青道:「相爺,靠著相貌來確認的話,你應該學秦潭公。」

陳盛道:「你這孩子,看起來老實,其實最能言善辯。」

薛青道:「老師,其實我都是實話實說。」

一聲老師讓陳盛默然,曾經的種種浮現又消散,病弱的面容上神情些許悵然。

「我從來都是無意傷你性命的。」他道。

薛青道:「所以我今日會來見你。」

誰對我好,誰對我的善意,我都知道。

陳盛默然一刻,笑了笑,再看向薛青:「不是吧,你是更想讓曲白康岱石慶堂他們見見你吧。」

「王烈陽是什麼人什麼做派什麼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

「歷經了這麼多波折你拿到手書,登上皇位,王烈陽有功無過朝臣們皆看在眼裡,你總不能做個恩將仇報的君王吧?」

「薛青啊,你需要用人,這些老傢伙你是不用了,也用不了。」

「我罪名已定如山倒,他們沒有依靠還會受到牽連,此時此刻需要找個新的靠山啦。」

「王烈陽不讓你見他們,不讓你見我,不過是讓他們知道殿下你是不會原諒他們的,他們無路可走只能在王烈陽手下求條生路。」

「其實原諒不原諒根本就不重要了,薛青,你已經拿到了手書,確認了身份,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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