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最後的秘密 第三十六章 齊響

殿內的其他人怔住了,先前的話沒有反應過來,現在薛青的動作也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要脫帽?是要驗傷嗎?

不對啊,頭髮散了

披頭散髮以表達悲憤之情

眾人的視線凝聚在那少年身上,還是不對

人還是那個人,官袍依舊在身,但感覺有些奇怪,似乎是頭髮比日常所見的男兒們柔順,又似乎是還在微微晃動的波光,讓站立的人的身姿變得綿柔如春柳。

那不像是一個青春飛揚的少年官員,更像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

少女?

殿內頓時嗡嗡一片,兩邊的官員忍不住騷動向薛青這邊涌動,但又畏懼般的向後退。

「他是女的!」

已經有不少人失聲喊出來。

「女人!」

無數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驚恐驚愕。

大周朝的新科狀元,是個女人,這是怎麼回事?

大殿里恍若捲起波浪,俯瞰下有些許的官員向薛青這邊湧來,穿過人群,似乎好奇驚恐質問惶惶,但都慢慢的接近圍住。

柳春陽也在其中。

張蓮塘要邁步,但和裴焉子對視一眼,停下腳,沒有上前反而向外退了退,隔著涌動的人群,看站在殿中的薛青如同大海中起伏的小船。

這時候似乎應該想起很多事,以前的種種,但他什麼都沒有想,只是看著前方,看著四周。

「薛青,你是女兒身。」陳盛的聲音在殿內迴響,「你為何假扮男兒?」

薛青抬頭看著前方,道:「因為我要躲避秦潭公黑甲衛的追殺,要躲避宗周的搜捕。」

不是為了讀書

殿內的官員們安靜下來。

「青霞先生可知道?」陳盛的聲音繼續。

「先生當然知道。」薛青道,看著秦潭公,「如不然也不會被秦潭公誅殺。」

青霞先生也知道,五蠹軍的篤也知道,青霞先生指罪秦潭公弒君,五蠹軍指罪秦潭公弒君殿內的官員們眼神閃爍,此時此刻發生的事太突然,信息也太多,但大家都是久經朝堂,縱然亂七八糟的消息衝擊,也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殿內鴉雀無聲。

「好大膽啊!你們竟然敢欺瞞戲弄天子。」宋元喝道,「來人,來人,將她拿下。」

兩邊金吾衛連秦潭公都不聽,哪裡會聽他號令,唯有聲音回蕩。

陳盛也沒有理會宋元,看向秦潭公,道:「秦公爺也知道吧?」

「秦公爺怎麼知道,如果秦公爺知道,豈容你們沆瀣一氣。」

「原來科舉果然舞弊,卻不是公爺,而是你陳盛!」

秦潭公下方的幾個官員紛紛說道。

秦潭公抬手制止,道:「薛青。」看著殿內站著的少年,官帽卸去,長發散落身後,仔細看面容也與往日不同,嗯,大概吧,其實往日什麼樣他並沒有注意過,現在這面容因為散落的長髮顯出女兒姿態,但身姿俊秀,官袍穿在身上依舊英姿颯颯並無違和。

「你,我還真是不知道。」秦潭公道,神情依舊淡然,視線打量,「原來」

原來二字到嘴邊又停下,嘴角彎了彎笑。

「你與他們是共犯啊。」

「沒錯!共犯!」宋元緊隨其後喝道,伸手指著薛青,「假充男兒混入朝堂,如今罪證確鑿。」

附和者紛紛,殿內再次嘈雜。

「到底在做什麼?讓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罪軍欽犯,還有這個女兒身的狀元。」

「讓他們這些人指罪他人?真是荒唐可笑。」

「朝堂威儀何在!」

「天子威儀何在!」

「陳盛,這是誰的朝堂!」

殿內質問四起,更有不少官員站出來,頗有幾分金吾衛不動手,他們就自己動手拿人,殿內當然不是只有他們張蓮塘站在外邊看的更清楚,圍繞在薛青身邊的官員們涌涌將這些人擋住,真真假假的推搡反駁,柳春陽倒是沒有動手,擠到了最靠近薛青的地方。

「這是誰的朝堂?」陳盛的聲音再次喝響,「問得好,這是秦潭公的朝堂,天子威儀?天子?此非天子有何威儀?」

他伸手指向空空的龍椅。

非天子

嘈雜的殿內安靜一刻,旋即再次嘩然。

「陳盛大膽!」

「陳盛忤逆!」

先前指罪秦潭公弒君雖然罪名大,也只是臣子之罪,說難聽點是權臣們傾軋爭鬥,多大的罪名都不荒唐,但論天子,那就不一樣了。

天子是假的,那豈不是要顛覆天下!

陳盛沒有畏懼,面對群臣上前一步,抬手向天:「陳盛受先帝遺命,輔寶璋大帝姬為皇儲,帝姬尚在人世,誰人敢稱天子!」

帝姬,尚在人世。

殿內的官員們一怔,而與此同時,又有數十官員齊聲高呼陳盛的話。

「寶璋帝姬尚在人世!」

「寶璋帝姬尚在人世!」

一時聲響殿內,震耳欲聾嗡嗡。

喊聲讓嘈雜消散,殿內的官員們除了知道真相的都一臉震驚。

雖然先前猜到了,但真切的聽陳盛說出來還是不敢相信。

寶璋帝姬在世,在哪裡?

大殿里不少人的視線閃爍,下意識的看向站在那邊的薛青,長發垂垂

陳盛沒有看薛青,而是看向秦潭公。

「秦潭公,十年前夜半我們得到陛下病重消息,進陛下營帳看到陛下已經口不能言,伸手指我王烈陽胡明閭閻。」

竟然口不能言?

不是說當時是陛下口諭指的顧命大臣嗎?

殿內的官員們抬頭看著陳盛。

「胡學士,你說是不是?」陳盛道,看向殿門外。

殿門外有腳步聲,四個太監抬著肩輿進來,其上坐著乾瘦的老者殿內頓時再次嘈雜。

「胡學士!」

「胡學士。」

喊聲四起,竟然是告病許久不上朝的胡明。

胡明歸鄉養病已經五六年了,此時乍一見差點認不出,蒼老許多,面色枯黃,很明顯是久病之身。

胡明抬手示意,聲音虛弱道:「讓我下來走。」

太監們神情為難看向陳盛。

陳盛道:「你莫要下來了,你的身子已經受不住了。」

胡明搖頭,喘氣道:「胡明還沒有資格在皇城乘轎,走到這裡已經是逾矩了,天子座下,胡明不能放肆。」說罷掙紮起身。

見狀如此太監們也不敢再阻攔,將轎子放下,兩邊有不少官員激動含淚迎上攙扶,更有幾個中年官員撩衣跪下顫聲喊老師。

「老師,您怎麼怎麼也不說一聲。」他們到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哽咽。

胡明被幾個相熟的老官員攙扶,他們亦是激動的顫聲:「大人啊。」

胡明拍了拍他們的手,道:「我的時間不多了,能說的話也不多了,咱們就不說了啊。」說罷向前走去,腳步虛浮無力,兩個年長的官員差點攙不住,還好兩個中年官員搶過扶住,扶著胡明向前去。

「是的,當時陛下並不是對外說的,急病,病重,其實,我們進去時,陛下已經不行了。」胡明一面走一面說道。

大殿里回蕩著他虛弱的聲音,官員們豎耳聽,當年事啊,當年的事真的很多都是個迷啊,但帝王皇后雙亡,貴妃弱子不穩,五位顧命大臣穩定朝綱,禁談當年事,所以那時候秦潭公用黑甲衛刑部做了很多強權的事,陳盛王烈陽胡明閭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終於要說當年事,而且一說就這麼駭人。

但也有官員不想聽。

「胡明,你無詔進京」有人大喊,「藐視天子」

「藐視天子?」胡明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天子不是我胡明的天子,所以我才離開朝堂!而我今日歸來,正是為了天子!」

四周更多的聲音響起支持胡明呵斥那官員。

胡明也沒有再理會。

「陛下已經不能說話了,但他一口氣還撐著。」他接著道,看向陳盛,「看到我們這些大臣進來,他伸手指了指我,陳盛,王烈陽,閭閻」視線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秦潭公身上,停下腳站定,喘了口氣,看著秦潭公。

秦潭公也看著他,神情平靜,不管是先前的指控,還是胡明的出現,情緒都沒有變化,不喜不怒不悲不憤。

胡明枯黃的臉上忽的笑了笑,道:「那時候也像現在這樣陛下最後看向秦潭公,秦潭公也是這樣的神情」

面對要亡故駕崩的皇帝,寵臣不喜不怒不悲不憤,真是令人感嘆的事。

「總之陛下雖然口不能言,他的意思我們立刻明白了。」陳盛沒有感嘆這些,道,「他又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我就說陛下是要寶璋帝姬為儲君嗎?陛下就點點頭,又拍了拍心口,那是不放心啊,胡學士就補充一句,皇后權同聽政直到帝姬成年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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