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又一個秘密 第二百零四章 權衡

馬車晃晃悠悠的而行,混在街上喧鬧的車馬人流中毫不起眼,但四面八方有無數的視線黏著這輛馬車。

馬車穿過大街,走進小巷,越過國子監,停在小宅院前,一個少年跳下車大聲的抱怨著,門打開從內走出一個少年一個老叟,跟這少年吵吵嚷嚷什麼,然後將車裡一個少年攙扶下來,少年腳步踉蹌,看來喝的真不少,少年們進去了,門前安靜下來。

暮色沉沉,一天又過去了。

銅盆里的水溫涼,沾滿泥土的手在其中浸洗髮出嘩啦的響聲。

「跑去和索盛玄秦梅喝酒?」陳盛道,將手從銅盆里拿出來。

康岱將毛巾遞過來應聲是:「跟長安府的少年們在青霞先生家裡吵架了。」

陳盛擦手,道:「青霞先生的事太突然,年輕人們一時間難以接受,情緒焦躁又無處可發泄」

康岱接過話道:「就把氣都撒到薛青身上了,先前青霞先生出事時薛青在青樓,大家就誤會她,而現在薛青事情又多,又顧忌到安全,在青霞先生那邊守靈的時間短,同學們就更不滿意了真是受委屈了。」

陳盛笑了笑:「這不算什麼委屈,待將來總會真相大白。」停頓一下,「不過她去找索盛玄和秦梅喝酒又是為了什麼?」

「竟然去找了索盛玄?」

而與此同時王烈陽也聽到了這個消息,老者的臉上浮現些許驚訝。

「找索盛玄並不是他的目的。」面前站著的人答道,「索盛玄請來了秦梅,薛青告辭出來看樣子是喝酒了,被長安府柳謁接走。」又停頓下,「其他同學沒有人來接,先前在青霞先生家裡,薛青跟他們起了口角不歡而散。」

為什麼不歡而散,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青霞先生出事時他的得意弟子君子試榜首薛青在青樓喝花酒,詩詞神童還為那妓|女做了一首小詞,這一次作詩死人的傳說再次應驗,應驗在自己的先生身上。

當然大家也知道薛青是無辜的,畢竟他不知道青霞先生會在那時候死,如果他知道,肯定不會這樣,但謠言就是這樣,誇張的才更吸引眼球,然後在流傳中再次誇大,所以現在已經有地方的傳言變成了青霞先生死後,學生薛青流連青樓。

「薛青這些日子守靈很少,說要在家讀書,同學們對此不滿,就拌嘴了。」男人接著說道。

王烈陽笑了,道:「年輕人真是,這點事也當回事。」端起茶喝了口,「人死不能復生,活人當然要繼續過日子,總不能因此把自己困死吧,該吃吃,該喝喝,舊人去了,再結交新人,雖然無情,但這才是人之常情。」

年輕人嘛,屁大點的事都能當天塌了,等他們真正見過天塌了就會知道,其實也不過如此,男人跟著笑了,又皺眉,道:「那薛青是要結交秦梅了?這有些不可能吧,青霞先生可是被秦潭公逼死的。」

王烈陽道:「你這話就不對了,還沒有證據說就是秦潭公逼死的嘛,再說了,人家也沒有去結交秦潭公,結交的是秦梅,年輕人的事不要想那麼多。」

男人便笑了,搖搖頭:「年輕人的事我還真看不透了,不過這個薛青因為青霞先生死了,失去了依仗靠山,就去投靠秦潭公,就算有滿腹才華,也令人瞧不起了。」

王烈陽道:「我倒沒有瞧不起,他要真能這樣做,我還挺佩服。」將手裡的茶杯放下,「這樣能屈能伸有奶便是娘的人也是有用的人,只要是有用的人,誰都能用,挺好的嘛。」

男人明白了笑著應聲是。

滿京城人都會如同這樣猜測,陳盛等人當然不會。

「她不會是想要對秦梅不利,為青霞先生報仇吧?」康岱憂心不安道。

對於他們來說這才是最合理的猜測。

陳盛沉吟一刻,道:「她此舉肯定是跟青霞先生有關,但對秦梅不利,應該不至於,我已經跟她說過秦梅的事,她也表示明白傷害秦梅沒有意義。」

康岱更加不解,道:「那她想做什麼?這個時候去見索盛玄秦梅,對她名聲有污啊。」

陳盛笑了笑,道:「不要猜了,我們自己人還有什麼好猜的,我問問她,大家就明白了。」

康岱也跟著笑了,道:「看我,都糊塗了。」

陳盛看看天色,道:「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又安慰,「不要急,時間雖然不多了,事情還是要一件件的辦。」

康岱恭敬的應聲是退了出去。

走出陳盛府,京城的夜市已經拉開了序幕,康岱坐在馬車上,看著街上燈火通明,人流如織,酒樓茶肆喧鬧,青樓煙花巷子香風陣陣,真是繁華富貴地啊,他用手指輕輕敲著膝頭,悲傷,從來不屬於這座城市。

康岱沒有在路上耽擱很快就回到了家中,在妻妾的伺候下更衣用飯,便來到書房梳理日常事。

這裡是他最私密的地方,除了一個貼身僕從,連妻妾都不能靠近,夜色漸濃,燭火跳躍,書房安靜,康岱合上一本文冊,神情滿意又幾分疲憊,青霞先生死後的效果真是不錯,果然這樣死是最合適的,想來青霞先生也會欣慰。

有低低的笑聲在室內響起。

康岱抬手按住了嘴,嘴,還好好的閉著,心裡的笑聲怎麼響起來了?怔怔間桌子上的燭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蛇扭動拉長跳躍,沒有風啊,這詭異的場景讓康岱瞪圓眼,下一刻噗的一聲屋子裡的燭火都滅了。

先前些許悶熱的室內也隨之瞬間寒意森森,雞皮疙瘩頓時從康岱的腳直衝頭頂。

起風了嗎?要下雨了嗎?門窗是關著的啊,怎麼回事?還是因為想到了不該想的人?比如死人,康岱咽了口口水,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想要深吸一口氣,抬手點亮燈火,門就在這時打開了

「阿俞?」康岱眯眼看道,「外邊起風了嗎?」

「沒有起風。」一個聲音答道,同時門關上,一點幽藍的光亮起。

康岱的眼前陡然出現一張人臉如果還算是人的話,白帽子白衫白頭髮白鬍須四面飛舞,其間白臉白眼猩紅舌頭

康岱猝不及防陡然看到這一幕,嚇得叫了聲跌靠在椅子上。

什麼鬼?

讀書人不論鬼神,康岱更乾脆些說他不信鬼神,但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屋子裡四面門窗緊閉,燭火熄滅,身邊四周如寒冰凝聚,眼前一道幽光照著人影。

「不是人,是鬼。」

乾澀沙啞怪異的聲音糾正,飛舞的頭髮鬍鬚已經垂落,翻著的白眼也收起,但幽光中黑洞洞的兩隻眼血紅的舌頭更加嚇人。

「我是陰差。」

陰差?康岱看著他,神智稍微恢複,信你個鬼!

「什麼人?想要做什麼?」他張口顫聲,但旋即神情再次驚駭他的聲音竟然發不出來,他竟然張不開口。

「你不用開口,說了是鬼,你要說的話心裡想一下,我就聽到了。」乾澀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康岱注意到說話的人舌頭嘴唇也沒有動。

怎麼回事?不可能,不可能有鬼!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是誰的人?秦潭公嗎?終於查到自己了嗎?

「說了我是陰差,我是來問案的。」乾澀的聲音繼續在耳邊回蕩,這一次不是沒有動作,他抬起手指向一旁,「這是林樾。」

哪個林樾?康岱瞪圓眼,順著所指看去。

如果不是這個鬼提醒,他都沒注意到還有一個人影,那個人影蹲在桌子旁,黑乎乎的就像一塊石頭,根本就沒有絲毫人的氣息。

「林樾,林青霞,剛跳樓死的那個。」乾澀的聲音繼續響起。

哈?康岱看著那人影。

「他在陰間哭訴自己死的冤,告你害他,所以閻王命我帶他來對質。」乾澀的聲音道,「康岱,可是你害死他?」

什麼啊!康岱坐直了身子,跟他玩這種把戲當他是三歲的孩子啊?念頭才閃過,全身陡然如同萬根針刺入,又像是陡然被扔到了鐵針板上,痛!痛!痛!

康岱感覺自己瞬時慘叫,但也只是感覺,因為他依舊無法張口,別說說話,連痛呼都發不出,身子也不能動,僵硬的靠坐著,就像靈魂出竅,身子已經不是他的。

耳邊乾澀的聲音依舊清晰縈繞。

「說了你想什麼我都知道,怎麼這麼聽不懂鬼話,我差事很忙的,今晚還要帶走兩個人,你不要浪費我時間,閻王讓人三更死,我也不能留人到五更的。」

什麼,什麼,什麼,萬針被拔走,劇痛瞬時散去,康岱依舊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在顫抖。

「林樾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不是,不是,是被秦潭公害死的,康岱在心裡喊道。

「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不要跟鬼說人話,他是落入秦潭公的人手裡,但那時他本不該死,如果不是他看到薛青的話。」

竟然,竟然,竟然知道這個,康岱心和靈魂一起顫抖,知道這一點的不是秦潭公的人就是自己人,所以他還是被秦潭公的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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