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又一個秘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歌

長袖在一旁的山石上掃了掃,其實也沒人在意乾淨不幹凈,這更是一個邀請。

「坐啊。」薛青道。

樂亭在她旁邊坐下,打量她一眼:「果然出門不如在家,又瘦又黑了。」

薛青笑:「哪有那麼誇張。」

樂亭看她身邊並無書卷隨口問:「讀的什麼書?」

薛青哦了聲:「青霞先生給了我幾篇文章讓我讀,回來要考。」又問樂亭,「最近可好?」岔開了話題。

二人各自閑談過往。

「知知堂的書蓮塘少爺都給我了,正是我需要的,只是我讀的慢。」

「慢慢讀啊,讀那麼快乾嘛。」

「我又不考科舉是吧。」

「人生又不只是科舉,讀書也是一種享受啊,享受吧。」

樂亭扭頭看著她,審視含笑:「看來有抱怨?」

薛青嘆口氣,看著前方晨光跳躍的山林,以及其間越來越多的少年,道:「我要說我的生活也不如意,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少年家貧,但有富家親可投,出身寒薄被人嘲諷瞧不起,但又勤奮好學學有所成,在長安城上演了一處莫欺少年窮的傳奇,傳奇現在有名有地位有親朋有好友,更有無數人家意圖嫁女聯姻前途無可限量。

不如意么

樂亭點頭道:「有一點,但人總不會萬事如意其實你不開心很久了吧?就是突然的,縣試之後。」

縣試之後,突然,嗯,是啊,志滿意得突然發現了竟然要背負家仇國恨,的確是不開心。

薛青將手抱住膝頭,道:「就是感覺被老天爺戲弄心裡不爽,想當個混吃等死碌碌無為肆意妄為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人怎麼就不行呢?」

樂亭道:「是啊,對你來說,的確太難了。」

薛青轉頭看他,眨眨眼。

晨光中少年瘦小滿是憤懣的臉上又因此別樣的生動,樂亭一笑:「因為你是薛青啊。」

你不是那種人啊。

薛青聳肩:「說來說去,今時今日的這一切還是我自己的緣故,我自己選的。」說罷喊了一嗓子,「既然是我選的,那就去享受吧!」

陡然拔高的聲音在山林間傳開,讓行走其間的少年們嚇了一跳,但少年就是少年,沒有質問沒有斥責也沒有驚嚇四散,聲調不同的怪叫在山林間隨之而起此起彼伏。

薛青也笑了,抱膝一跳,落地站直。

「你快去讀書吧,只有這不到半日的時間。」她道。

樂亭沒有起身:「你呢?」

薛青道:「我啊趁著先生還沒回來,醉生夢死去。」嘻嘻一笑,轉身向崖邊大步邁去,一步跨下山崖。

樂亭從山石上站起來,冷汗淋淋,然後看到旁邊大樹上有繩子抖了抖,蜿蜒向山崖下他疾步到崖邊向下看去,見那少年手中抓著繩索踩在山崖上,正抬起頭對他一笑,揮了揮手。

這少年真是樂亭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從山崖下爬上來的那時候以為是逃課,現在看來並不是,真是個膽大又古怪的人,所以,才會有今時今日,薛青啊。

每個人都不容易,先人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學問如此,人生也如此。

樂亭站在崖邊,舉起手揮了揮,看著那少年沉入山霧中消失不見。

社學的一天如常開始,又如常平靜的結束。

如常又不如常。

夜色濃濃,推開門的四褐先生看著草席上躺著的正將咸豆子一顆一顆拋起然後落入嘴裡的少年。

「晚上不讀書,白日也沒去社學,連知知堂的聚會都沒有進行」他聳聳鼻子,嗅著草堂內的香氣,「還竟然喝酒了!」

十分的惱怒,在屋子裡亂翻,果然找到了一個酒瓶子,卻是空的。

「你是不是不打算過了!」

四褐先生憤怒的將酒瓶子拍在地上硬碰硬,酒瓶子完好無損。

「驕奢淫」

他的話沒說完,躺著薛青伸手哦了聲,道:「先生,你去叫幾個姑娘小夥子來」

四褐先生如同酒瓶子一般砸在她身旁,道:「差不多行了,看你剛回來累的很,又一身傷,又空手而歸,火氣大又可憐,讓你出氣胡鬧一次就行了,還真一天到晚的惦記小夥子。」瞪眼看著她,「那麼多小夥子看了一早上還沒看夠?」

薛青不急不也惱道:「先生,我是說讓他們來給唱歌跳個舞,不是你想的那樣污。」

污是啥?四褐先生愣了下,又呸了聲:「我想什麼了?」伸手狠狠戳薛青的頭。

薛青歪頭避不開,任他戳了兩下,道:「不過說起來,我還真見過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

四褐先生手停下,眼亮亮道:「哪哪哪?」話出口薛青餘下的話也傳來。

「小夥子」

四褐先生甩袖呸了聲,誰要看小夥子。

薛青坐起來挑眉道:「你沒看到嗎?那個跟我比的,跟西涼人在一起的,秦梅。」

四褐先生道:「沒看到。」

薛青搖頭帶著同情:「可憐,為了不讓自己瀕臨危險的徒弟發現,東躲西藏不敢見人。」

四褐先生道:「不要陰陽怪氣,就因為先生沒替學生打架就被學生編排死的,古往今來也只有你一個了又不是我讓你打架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薛青噗通又躺回去,捏著一顆咸豆扔進嘴裡,道:「我最近活的太辛苦了,太有意義了,我要享受人生做沒有意義的事。」

四褐先生撇嘴伸手抓了一把咸豆塞進嘴裡,含糊道,「那這可就不是我偷懶」自己也躺了下來,「可恨,竟然自己把酒喝光了。」

薛青將咸豆盤子往自己身邊扯了扯:「吃慢點,享受人生呢,不要牛嚼牡丹。」

四褐先生賭氣又抓了一把塞進嘴裡嚼著,深秋的草堂風穿梭,屋中懸掛著野花野草在燈下隨風擺動恍若珠簾

一老一少躺在席子上翹著腿恍若酒後醉懶。

「是再有個小姑娘嬌滴滴的吹拉彈唱更好。」他咂咂嘴說道。

薛青道:「你跑得快去城裡請幾個來小夥子也來幾個。」

四褐先生罵了聲滾。

薛青便手敲著盤子:「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線郎似針,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嗯哎呀哎呀呀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尖細的壓低的聲音依依呀呀,在暗夜的草堂里盤旋,花香酒香豆香混雜。

四褐先生探手抓咸豆,嘖嘖:「真是驕奢淫逸淫詞艷語啊。」順手將盤子扯過來。

薛青道:「先生來一個不驕奢淫逸的。」

四褐先生哼了聲,竟然真的張口:「三月里來是清明,咱們姐妹去踏青,順便放風箏,哎哎呀,放風箏,風箏懸在半空中,天上刮來一陣風,忽然就斷了繩,斷了繩。」

嗓音枯啞,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喊,歌聲中有姐妹二字,想來應該是女子唱的,但四褐這個男聲唱出來倒也另有一番風味,似詼諧又帶著幾分蒼涼。

薛青伸手啪啪鼓掌:「好,再來一個。」

四褐先生一顆咸豆打過來,道:「你打算醉生夢死到什麼時候?」

薛青懶懶道:「等該來的人來了。」青霞先生在京尚未歸來,書不急著讀,篤大人等人尚不知跑到何處,架也不急著打,真是難得悠閑自在的時候,「先生你不要掃興。」

四褐先生撇嘴道:「青霞先生最多九月初就回來了,至於那個篤什麼的也快來了。」又幸災樂禍,「都認為玉璽在你們手裡,看你怎麼醉生夢死。」

薛青道:「先生,一看你就沒文化,這很好辦啊。」

四褐先生坐起來,好奇問道:「怎麼辦?」

薛青看著屋頂道:「先來個長征,擺脫敵人的追捕,然後再建個根據地,搞搞生產添添兵力,養精蓄銳,還要發動群眾,掀起一場人民的戰爭,到那時候,區區一個秦潭公算什麼。」

四褐先生眨眨眼,道:「聽起來有些這個什麼根據地,要多久?」

薛青將手枕在腦後,道:「怎麼也得七年八年吧,畢竟這是人民內部矛盾不比外族入侵,十年二十年的也可以理解」

十年二十年就知道這小兔崽子又胡說八道呢,四褐先生呸道:「你怎麼不說等秦潭公老死了再說?」

薛青哈哈笑。

四褐先生一臉嫌棄:「這才喝了多點酒啊就這樣了,還想醉生夢死一輩子,能醉到明天就不錯了。」

薛青笑著將盤子扯過來,手指再次敲著唱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依依呀呀尖聲細氣。

四褐先生堵著耳朵也不管她只從盤子里捏豆子吃。

「這豆子是我的你不要都吃了」

「你唱啊,先生該你唱了」

「來一個來一個跳個舞也行」

室內嘈雜高歌說笑漸濃又漸消散,只餘下夜色沉沉,燈火昏昏,不知道過了多久草堂內又傳來說話聲。

「什麼時候了?先生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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