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有一個秘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安排

她是誰李光遠很清楚,皺眉道:「你說真的呢?」

青霞先生道:「當然。」

李光遠一臉惱怒,道:「如今事情剛剛平息,你又想如何?」。

此時夜深,室內燃著火爐,其上溫著酒散發著清香,案頭擺著一冊尚未打開的書卷,隨著幾場大大小小的雪,宗周之死廖承之倒的事都被掩蓋平息,百姓們安居樂業,學生們好好讀書,李光遠被罰了半年的俸祿之後恢複了長安府知府職責,終於卸下一身疲憊,準備享受冬夜極樂,結果青霞先生來訪。

因為先前社學學生鬧事,青霞先生不得不跟官府打交道,所以來往知府衙門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倒也方便了他與李光遠交流說話。

青霞先生道:「我想讓她好好讀書,科舉進京入仕。」

李光遠起身道:「好好讀書沒有問題,她怎麼科舉?別人不知道你我不知道嗎?讓她去科舉,你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兒身?」科舉是要解衣搜檢的。

青霞先生看著他道:「李大人作為長安知府,又大學士多年,總會有辦法的。」

李光遠氣惱,道:「且不說這件事的可行不可行你要她科舉入仕去京城做什麼?躲還來不及躲,你要送到那些人眼前。」

青霞先生道:「一來不一定能認出來,你看,宗周都沒有認出來,二來」他苦笑一下,「你覺得這孩子是藏起來就無人注意的嗎?你看看她鬧了多少事,整個長安城都要被她掀翻了」

想到先前的事,李光遠頭隱隱疼,伸手掐了掐,道:「那是無知者無畏,如果告訴她她的身份,看她還敢如此。」

無知者無畏嗎?青霞先生默然一刻,道:「仔細想來,她真是無知才如此無畏的嗎?」

怎麼?李光遠看向他。

青霞先生道:「這段時間我將事情仔細的想了又想,這件事從頭至尾看似荒誕但卻步步有精巧分寸,這不是無知者能安排出來的,而是熟知才能做出來的,所以也有句話說的是知知而無畏不過,不管是無知還是有知,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是不是忘了?」

最重要的一點?李光遠道:「什麼?」

青霞先生道:「少年俠氣。」無知不知道結果多可怕,有知知道結果會多可怕,但不知道結果敢去做,知道結果也敢去做,這不是無所畏懼義無反顧是什麼?這不是膽氣俠氣又是什麼?

所以她能做這樣的事,最根本的不是無知還是有知,而是她本身所具有的膽氣,她本就是這麼一個無所畏懼的人。

你說告訴這樣一個人,她是帝姬,她的父皇母后被人所害,結果會怎麼樣?她會嚇得躲起來如鼠倉皇?

李光遠想到那一日在雙園前,那少年握著竹杖,明明瘦弱文氣,但偏偏一步一步走來似金戈鐵馬聲動殺氣撲面他打個寒戰,道:「千萬別告訴她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麼傻事。」比如提刀進京為父母報仇什麼的可怕。

青霞先生道:「所以她是這般的人,我便想不如順水推舟,讓她去做些事。」

李光遠道:「為什麼非要科舉?」

青霞先生道:「因為她是帝姬,將來要承大統掌天下,她早晚要接觸朝堂,還有什麼比親身進入朝堂更好的學習機會呢?」

李光遠默然一刻,道:「可是她是個女子,讓她順利過了科舉,她會不會疑惑猜到什麼?」

青霞先生道:「她不是號稱讀書考狀元嗎?想來也是對自己有信心才口出狂言的,有什麼好疑惑的你讓她過了掛個末等就行,又不是讓她案首。」

這話似是帶著賭氣,李光遠心道,那丫頭號稱讀書考狀元,哪裡是對自己有信心,分明是篤定自己不考才口出狂言的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極其容易出問題,待我仔細斟酌,再談吧。」

青霞先生也沒有要他立刻答應,此事干係重大他也知道,當下便裹上斗篷告辭了,李光遠在門前送走了青霞先生,忽覺得臉上些許濕意,當然不可能他與青霞先生談的興濃流淚,李光遠伸手探了探夜空,風中夾雜著雪絲又要下雪了。

李光遠眉眼展開笑意:「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多」說罷裹緊了衣衫款步迴轉,想著爐子上的好酒,案頭的好書,溫暖的室內,燈下雪花,這才是人間極樂李光遠邁進室內,一面解下斗篷,走向爐火拿起酒壺咿,觸手似乎李光遠不由將酒壺晃了晃,並無半點聲音,其內已經空空。

難道方才喝完了?這酒是他特意讓人從京城捎來的,或許以為淺嘗輒止,其實難自禁不知不覺喝完了李光遠扭頭看外邊喊了聲來人:「把眉壽再拿些來。」

外邊伺候的小廝很快就進來了,手裡拎著一個酒罈,神情迷惑,道:「老爺,這酒罈的酒已經沒了啊。」

沒了?李光遠大驚伸手接過晃了晃,果然空蕩蕩,道:「這怎麼可能?」

小廝想到青霞先生到訪,提醒道:「或許老爺與青霞先生多喝了幾杯。」

李光遠道:「我怎麼捨得給他喝。」

小廝汗顏。

李光遠左手拎著酒壺,右手拎著酒罈,再三確認自己絕沒有多喝這麼好的酒他怎麼捨得喝多,那豈不是牛嚼牡丹,於是大怒:「誰人偷我的酒?」

小廝心想誰敢來知府衙門偷東西,偷的還是酒,大人您的確是喝多了。

雪絲漸漸變成了雪粒子,隨風打在窗戶上沙沙響,六道泉山下的一點燈火的草堂越發顯得簡陋渺小,內里有瘦小的學子冬夜苦讀,衣衫單薄,不時的搓手跺腳取暖,這足以演繹出一個能流傳千古的故事,比如鑿壁借光,懸樑刺股之類,但事實上

草堂雖然簡陋,但足足擺了四個炭盆,地上鋪著濃密的氈墊,以至於窗戶不得不開半扇免得太悶熱,角落几案上還擺著一盆水仙花,夜色明亮的燈下正怒放,室內香氣襲人除了花香還有菜香酒香。

一張寬大的几案,一邊擺著筆墨紙硯,一邊則擺著茶酒兩碟冷盤小菜以及一大盤子薄皮鮮牛肉,旁邊則是一方小火鍋咕嘟咕嘟沸騰著

少年雖然穿的普通的長袍,但也可見棉絮填足,根本不會破衣寒衫過冬,相反額頭上還有細汗薛青放下手裡的書卷,皺眉抱怨道:「能不能不要擺這麼多炭盆,熱死人了。」

几案另一邊歪躺著四褐先生,先伸手從桌子上的冷碟里摸到一顆豆子,然後人才坐起來將豆子放進嘴裡嚼著,道:「學生,你知不知你這話說得多少人聽到了想打你。」

薛青道:「因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嗎?因為我吃穿不愁衣食無憂就不能抱怨嗎?先生,這是不對的,如果我現在過的很凄苦,我不會抱怨,我現在過的好,抱怨也是沒有錯,因為這都是事實,說出」

四褐先生舉手道:「學生,先生我錯了」將面前的酒壺推向薛青,「請你喝酒。」

薛青看了眼,嗅了嗅,道:「你從哪裡偷來的酒?」

四褐先生哼了聲,道:「什麼叫偷我撿來的。」

小小的酒盅里倒了淺淺一杯。

四褐先生將酒壺收起,大方的擺手:「分你嘗嘗,不用客氣。」

薛青端起小酒杯一飲而盡,略回味一刻,點頭道:「還可以,比你以前撿的強。」在撿字上加重語氣。

四褐先生道:「湊合吧。」自己乾脆對著酒壺喝了起來,間或從小火鍋里涮一塊肉吃的有滋有味。

薛青繼續專註的低頭看書默讀,忽的聽四褐先生嘿嘿笑起來,湊過來道:「明年二月就要縣試了,你準備怎麼樣?」

這一個準備怎麼樣對於薛青來說可以兩種理解,為考試準備的怎麼樣,或者你身為一個女子要準備怎麼樣。

薛青放下書卷,移過來也夾了塊肉吃了,道:「先生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雖然我不能參加考試,但我會按照考試的題目寫出文章,然後讓考官評判,如果他說我能過,那麼這也算是你教好了你就沒有失敗,不用還我的束脩。」

四褐先生看著她道:「我謝謝你啊。」

薛青又撿起一塊肉放進鍋里涮了涮,道:「先生,你要學我說話也沒問題,但我告訴過你,在我的家鄉,我謝謝你啊連起來說並不太禮貌哦。」

四褐先生一拍桌子道:「誰願意學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家鄉話吃什麼吃,把筷子放下,讓你晚上讀書不是吃東西我吃東西怎麼了你要在任何環境下都能讀書做到不管外物我自巋然不動還有,為什麼都是牛肉,羊肉才最鮮我要吃羊肉」

薛青將涮好的肉不緊不慢的吃了,這才挪回去繼續拿起書卷,低頭道:「因為我不吃羊肉。」

四褐先生哼了聲,嘀咕嘀咕一連吃了幾口肉,看著讀書的薛青,忽道:「春秋你讀完了」視線落在薛青手中的書卷上,「就用尊者諱,敵不諱敗,為親者諱,敗不諱敵寫篇文來我瞧瞧。」

薛青笑道:「這就要開始準備考試了?先生你壓力大啊。」

四褐先生呸了聲,道:「不要油嘴滑舌,快寫來。」

薛青便取了筆墨紙思索,一面開始提筆落字,在一盤牛肉快要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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