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有一個秘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兇徒

府衙前是闊朗的大街沒有樹木樹蔭,日光下一片炙烤,日常這裡很少有人聚集,當然不是因為怕熱,而是府衙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此時四面八方聚攏了不少人,視線都看向府衙前的空地廣場上,那裡有一個男子手裡舉著一桿大旗,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把大刀。

「出什麼事了?」

「這是做什麼?」

新來的民眾嗡嗡詢問。

「他說是昨晚的刺客兇徒。」早來一步的大聲答道。

此言一出更是一陣騷動,昨晚的事雖然發生在城外,但半夜整個長安城都被搜查,民眾們也都被驚動了,具體的事不清楚,只知道是很有可怕的兇徒,這就是兇徒?民眾們紛紛踮腳向前涌涌,看看是不是凶神惡煞三頭六臂。

遺憾的是兇徒跟平常人沒什麼區別,年紀二十三四,穿著一身黑衣,凌亂破碎滿是血跡,面色黝黑,神情木然。

但就是這樣一個平常人,卻讓官兵衙役如臨大敵。

「放下兵器!」

「束手就擒!」

他們亂亂的喝道,握著手裡的兵器一點點的聚攏卻又始終保持距離。

年輕男子只是站著不動如同泥塑。

片刻之後官兵那邊一陣騷動:「知府大人來了。」讓出一條路,李光遠在一眾人的擁簇下疾步而來。

李光遠要走近這個男子,卻被下屬們阻攔。

「大人小心。」

「大人不可。」

「不知同黨多少。」

一番阻攔後李光遠在不遠處站住腳,看著那男子沉聲喝道:「大膽兇徒,還不束手就擒。」

年輕男子視線看向他,道:「我不是兇徒。」他看向自己手裡的刀,「我原本連刀都不會拿,我只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

李知府喝道:「既然是聖人子弟,為何還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年輕的男子陡然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刀指向李知府,道:「那是你們這些貪官污吏逼的!」

他的動作讓前方的官兵差役一陣緊張,李知府也被護著向後退去,不是大家太膽小,實在是殺了宗周的賊人不得不讓人戒備。

李知府掙開下人的圍護道:「你有冤屈就伸冤,肆意行兇又算什麼好漢。」

年輕男子哈哈笑了,將刀指向天,道:「伸冤?我鍾世三伸冤三年,結果呢家破人亡族滅,既然無人可替我伸冤,那我就替天行道,你們不問罪宗周,我就親自來殺了他。」

宗周嗎?圍觀的百姓們一陣喧鬧,直到這一刻才知道昨晚的事是針對誰,這種平民之身對抗大官的事總讓人莫名的興奮激動。

四周民眾的反應似乎也讓這年輕男子興奮起來,他將手裡的大旗抖動著。

「宗周心狠手辣貪贓枉法,打著選宮女的名義,搶佔民女,索要賄賂」他大聲的喊道,大旗在烈日下飄展開,露出其上鮮紅的大字,一行行一段段,如血潑,「我本是高州鍾氏子,一心只讀聖賢書,因為拒絕宗周選中幼妹,我堂堂鍾氏百年大族被他迫害支離破碎」

年輕的男子聲音凄厲回蕩,講述著家破人亡的慘事,引得四周的民眾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混亂。

「大人制止他吧。」有官員提議,這男人罵天罵地,朝廷也是面上無光。

李知府搖頭,道:「讓他說說的越清楚越好,與我長安府無關。」

四周人便領會了,宗周在長安府境內出事,朝廷一定會大怒,長安府少不得麻煩,現在能抓住兇徒便可以減輕斥責。

李知府道:「一定要抓活口。」

他的話說到這裡,見那鍾世三越來越激動,將手中的大旗揮動。

「你們不用再抓其他的人了這些都是我鍾世三請來的好漢,收錢辦事,我一人做事一當」他道,又大笑,「皇天不負,宗周已死,鍾氏合族一百二十人可以瞑目了皇天不負宗周已死」

他一手旗一手刀,仰天大笑,大刀便落在了他的肩頭

「不好!」李知府喊道,伸手指著道,「拿下拿下,莫要他自盡。」

隨著他的命令,早就等候的一個弓弩手蹭的一聲鬆開了弓弦,羽箭直直的向鍾世三飛去,伴著圍觀民眾的驚叫,羽箭射中鍾世三握刀的手。

的確是個讀書人,手弱力薄鍾世三痛呼一聲,旗杆跌倒,大刀落地,他抱手彎腰,四周的官兵趁機一涌而上。

「拿下拿下。」

「帶走帶走。」

呼喝聲叫喊聲混亂作一團,很快將鍾世三綁縛拎著向府衙而去,李知府等人自然也隨之而去,轉眼間府衙前只剩下落在地上被踩爛的大旗,四周的民眾們一涌而上圍住了旗幟,你推我擠。

「快念念。」

「讓識字的來。」

然後便響起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聲音念著旗上的血書。

張蓮塘沒有再聽轉身走出這邊的嘈雜。

一個小廝從一旁走近,道:「問清楚了,三年前宗周到高州,鍾氏詩書大家,宗周在鍾氏的家宴作詩被其子弟力壓嘲弄,鍾氏有三女被選上,未離開高州便投水而亡,宗周說是自盡,鍾氏說是被宗周暗害,兩方為此打了官司,鍾氏還去告了御狀。」

張雙桐搖了搖扇子道:「所以鍾氏被破家滅族了?」

小廝應聲是,道:「鍾氏家中經營書坊,被查出印製對先帝不敬的書集,問了忤逆大罪,合族抄斬上至白髮老翁下至幼兒共計一百二十三口確有一個子孫叫鍾世三,乃是三房長孫,當時遊學在外,得以逃脫,後不知其蹤。」

張雙桐將扇子收起拍在手心,道:「原來做了綠林。」說了半日不見張蓮塘說話,只是凝眉向前而去,「蓮塘哥,此人倒稱得上厲害。」

張蓮塘哦了聲,道:「這個啊。」他回頭看了眼,微微皺眉,「跟演戲似的讀書人。」

張雙桐道:「讀書人怎麼了?薛青還隨身帶著鐵棍呢。」

張蓮塘收回視線道:「就是這個才奇怪,你說他為什麼會帶著兵器去見春陽少爺?」

張雙桐道:「當然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了。」

張蓮塘搖頭道:「不像他,他可是蹴鞠的事蹴鞠場上解決的人,那打賭的事自然打賭來解決。」

張雙桐嘻了聲,道:「那他帶著兵器是為了殺人嗎?」說罷自己先大笑,又壓低聲音,「為了什麼?紅顏一怒?」

那個鄰居小妹被選中入宮帶走,薛青很是在意。

張蓮塘沒有笑,似乎沉吟,又自言自語道:「如果他能的話,應該會吧。」

只是他當然不能,怎麼可能

張雙桐搖頭道:「如今且不說能不能再舞刀弄槍,右手還能不能提筆寫字都」嘆息一聲,想到薛青的傷,可惜了。

「有沒有好的大夫請來。」

「這是傷不是病,大夫好不好的有時候也沒辦法。」

兄弟二人低聲說著話沿街而行,街上有民眾還在呼朋喚友向府衙那邊跑,將逆向而行的兄弟二人撞的東倒西歪,店鋪的夥計也關了店門跑去看熱鬧,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好奇。

一間鮮魚鋪前,店家婦人裹著頭巾倚門看街上亂跑的人群,但卻沒有絲毫的好奇,反而無精打采,或許是因為買魚的客人都跑了緣故吧,總有人最記掛的還是與自己有關的事,至於宗周也好報仇雪恨也好其實都是與他們的生活不相干的事。

張蓮塘凝眉走過。

雖然鍾世三自動投案,但官府也不會就此了事,畢竟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兇徒還是要繼續追剿,追剿的範圍已經擴到長安府城周邊,夜色降臨長安城實行了宵禁。

城門緊閉,以往熱鬧的夜市也人跡罕見,只偶爾有晚歸的行人匆匆走過,酒樓茶肆也紛紛關門,夜色濃濃整條街上只有一間店鋪開著門,走近可以看到這是一間鐵鋪。

爐火依舊燃燒,但鐵匠卻沒有揮動鎚子勞作,而是坐在爐火邊,熊熊火焰燒的他臉膛越發黑紅,頭髮鬍子都有些卷焦,但鐵匠似乎毫無察覺,只是看著爐火如同老僧入定。

街上人跡罕至,而不管高門還是小宅都緊閉門戶,不過關起門來的家宅里都還依舊各自的日常,且比往日更熱鬧一些,說的自然是宗周遇刺的事,這可是少見的大事,足夠長安城民眾傳說許久。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談論這件事,比如郭家。

「那柳家還是不打算給個說法嗎?」郭懷春神情憤怒的喝道。

吳管事低頭應聲是。

郭大夫人在一旁嘆氣道:「老爺,這孩子們之間的爭執失手,能要個什麼說法?人家一口咬定是薛青先動手的,兵器可是他的,說柳春陽沒理由動手。」

郭寶兒在一旁忙道:「有的有的,薛青與柳五兒有賭約要結親,柳春陽就惱了」

郭懷春大怒道:「滾出去。」

郭寶兒頗不服氣,郭大夫人忙起身將她推了出去,道:「你爹爹心煩呢,你去找子安子謙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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