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波瀾漸生

第二天回去上班,聽到有同事說起,才知道問題豈止是有些嚴重。這一次的新葯在臨床實驗的期間,就有病人出現過劇烈的不良反應,出現了暴發性肝炎並發急性出血壞死型胰腺炎的癥狀。後來據說不良反應緩解了,然而在試產投入使用的期間,似乎又出現了類似的問題。

連續數名病人出現了類似的問題,雖然並沒有導致嚴重的事故,卻足以讓人重視這個問題了。彭澤本來就在試產前就一再的提出過這個問題,只是上邊的審核通過了,又刻意的把這個質疑壓下了。現在老問題又浮出水面,老人家一急之下,高血壓送進醫院去了。

夏繪溪忙打電話給師母,確認了老師沒什麼大事,於是問清了醫院和地點,打算午休的時候就去看一看。

一旁和她相熟的同事還和她聊著天,忽然想起了什麼,問她:「小夏,你記得過年那陣一直在炒的那個新聞么?」

她愣了愣:「哪個?」

「就是你的新聞,什麼逼死來賓那個。」同事略帶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算你倒霉。今天我剛聽那組人在說,其實那女人也是當時的臨床被試之一,藥物的不良作用特別明顯,搶救無效去世的。」

她站在那裡,一時間怔忡而無措。又想起那時候彭教授的欲言而止,而蘇如昊抱著自己說:「和你沒有關係……」忽然彷彿明白了什麼。

彭澤的精神狀態看上去不錯,血壓也控制住了。又因為到了年紀,反正住了院,在醫生的建議下,索性就做一套全面的檢查。夏繪溪陪著他說了說話,又剝了個橙子遞給老師:「彭老師,那就好好養一陣吧,工作上的事也別太操心了。」

他將橙子拿在手裡,並不急著吃,半晌才說:「新葯的事,你聽說了吧?」

她默默的點頭,想要寬慰幾句,卻又無從說起。

「過年的那件事,其實真是委屈你了。當時事情的原因還在調查,不知道怎麼,風聲就出去了,還傳的不像話。」他長長嘆了口氣,「這次三個病人出現一樣的癥狀。當時我就對他們說要謹慎,可是一回頭,CRIX那邊已經把審批拿下來了……」

老人閉了閉眼睛,彷彿是因為心力交瘁,驀然間老了數歲。

夏繪溪出了醫院,忽然忍不住想起了裴越澤。一時間又有些擔心,要是打個電話詢問一下,似乎又是不妥,猶豫了再三,還是算了。

因為是南大的附屬醫院,走回去也不算遠。夏繪溪剛剛從正門走進去,一輛黑色的車子正從里往外開出來,她一個沒注意,就停在了自己的身邊。

車窗悄無聲息的打開,裴越澤的側臉幾乎隱匿在裡邊的暗色之中,清冷,卻又近乎完美。因為見到了她,他露出微笑:「這麼巧?」

既然這麼巧遇上了,夏繪溪也不客氣,彎下腰問他:「你現在有時間嗎?」

他讓開了半個身位,夏繪溪坐了進去,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你這些天還好吧?」

他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輕笑了一聲,卻明知故問:「怎麼這麼問?」

助理回頭問了一聲:「裴先生,現在是去哪裡?下午還有會議,危機處理的顧問都已經到了。」

他應了一句:「哦,那就回去。」

夏繪溪精神一緊,忍不住說:「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而裴越澤答非所問,只是不深不淺的看了她一眼,輕聲說:「你的男朋友,是杜子文的侄子,是不是?」

他忽然提起蘇如昊和他的大伯,這讓夏繪溪有些意外,她點了點:「是啊,怎麼了?」

他的眉眼舒展開,從夏繪溪的角度看,俊眉幾乎斜飛入鬢,瞭然的笑了笑:「是老朋友了。」

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目光還有些疑惑,而他移開了對她的注視,叫她身上的壓力驀然一松。

車子駛進CRIX的地下車庫,裴越澤側頭,對夏繪溪說:「你介不介意等我一會兒,我開完會想找你談些事。」

她下午沒什麼事,看了看時間,點了點頭:「好。」

他們坐電梯上去,裴越澤向夏繪溪微微示意了一下,先出了電梯,而助手陪著她一路網往上,領到了裴越澤的辦公室,又讓秘書送上茶,才轉身離開。

外來的精神壓力,不論是不是和他的過去相關,都可能會摧毀他現在已經慢慢獲得的進步。夏繪溪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又低頭撥弄了下手機,也拿不準一會兒該和他談些什麼。

正胡思亂想著,蘇如昊打來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愜意,似乎並沒有因為工作上的事在困擾。

「現在上班時間,你還學會曠工了?」

「下午沒什麼事,我就去看彭老師了。他住院了。現在隨便逛逛,一會兒再回去。」儘管知道撒謊不好,可她確實不願意再因為裴越澤的事和蘇如昊有不快,索性就瞞著他,「新葯的事我知道了,你這幾天加班,一直是為了這個?」

蘇如昊略微沉吟了一下:「我來接你吧,你在哪裡?」

夏繪溪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笑著說:「不用,我在商場隨便看看。」

裴越澤推門進來的時候,夏繪溪正站在他的書櫃前,凝神看著那張照片。她的身子微微前傾,髮絲微蜷,披落在肩頭。他忽然想起半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記者發布會的前排,烏髮明眸,小小的臉上瑩潤的膚色叫他想起了記憶深處的另一個人。

後來又有幾次,她的額角或者多了一道細小的傷疤,又或者髮型也變了。他從最初的不悅,竟也漸漸的習慣。到了後來,她便是她,不是別人。

略一怔忡的時候,她已經回過頭看到他,淺淺笑了笑:「這麼快就開完會了?」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探究的望著她:「你找我……是什麼事?」

她有些無語的看了他幾秒,最後說:「其實沒什麼,就是有些擔心。新葯的事,你們處理得怎麼樣了?」

他的反應著實有些輕描淡寫,只是輕微的揮了揮手,語氣幽涼:「暫時還沒事。」

夏繪溪擔心的是外界的壓力一大,最後可能對他的精神狀態產生負面影響,只是看他舉重若輕的樣子,倒覺得自己可能過慮了。

「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導師?」他的唇邊不緊不慢的凝出一絲笑,「聽說他住院了?」

夏繪溪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清澈的目光中滿是疑惑。

他緩緩的說著,不著痕迹的語氣,卻讓空氣中的壓力愈來愈大:「你不懂么?這次南大是和CRIX合作,領頭的是你們研究院,如果出了事,不止是我們這邊的問題。」

夏繪溪想起彭澤的神情,疲倦中又帶著無奈,心頭一緊,抬頭望向他:「那你們……究竟有沒有違規操作?」

他沒答她,眸色深沉,似是低低的漾起了微波。

她看得分明,彷彿有石子兒落進了水裡,噗的一聲,晃晃悠悠的沉到了湖心深處。

「彭老師在年前的時候就提出過這個問題,為什麼都不聽他的?」她的語氣又急又快,「你再心急,再想要補償過去,也是人命關天的事。兩年都等下來了,你就差那麼幾天?你真的瘋了么?」

他不再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撫著薄削的唇,忽然打斷了她:「你知不知道,安美這段時間一直想要併購CRIX名下的製藥公司?」

他提起這個,夏繪溪有些茫然,下意識的說:「我又不從商,我怎麼知道?」

裴越澤不慌不忙的看了她幾眼,似乎在確認她的表情,最後笑了笑:「嗯,你怎麼會知道?」

安美這兩個字,倏然間和腦海中一個人聯繫起來,夏繪溪琢磨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卻說不上來,最後索性說:「你想說什麼?」

「你上次告訴過我,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兩年前?」裴越澤彷彿沒有聽見她的問題,只是從一旁的一疊文件中抽了一張報紙出來遞給她,笑意漸深,「我也是無意間才發現這個的。」

接過那張報紙的剎那,夏繪溪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南大的校報。

她看了一眼,擱回了桌上,容色間淡淡的說:「原來這麼巧,這麼說,我們好幾年前就見過了。」

「是啊,是很巧。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已經忘了?」

夏繪溪笑了笑:「是忘的差不多了。」她又不依不饒的將話題繞了回去,「裴先生,你剛才提到安美,是和這件事有關係?」

裴越澤輕笑出聲,擺了擺手:「我沒這麼說。只是想到了,隨口說幾句罷了。」

秘書的內線打進來,似乎在提醒他時間,裴越澤站起來:「我送你出去。抱歉,這幾天實在有些忙。」

一直走到了門口,他極有風度的替她拉開門,看著她側身出去,又喊住她:「你是什麼時候認識蘇如昊的?」

忽然提到這個名字,夏繪溪的太陽穴突的跳了跳,那個時間下意識的從口中溜了出去:「去年。」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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