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韻腳遊戲 OVL 24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起居室里還有何孟欣。她看見白洛瑤走下來,忽然微微低了頭,說:「對不起,他不知道你被接來了這裡。」

洛瑤點點頭,安靜地說:「沒事。」

沉默,一時間有些尷尬。彼此呼吸可聞,而那台笨重而巨大的立式大鐘擺聲分外的明顯,攪亂了各自的心思。

「白小姐,這句話說出來,讓位覺得十分難堪……可是我現在只能拜託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因為上次的事,他一直沒有原涼我,被牽涉進來的,還有我家和易欽的好幾項合作……阿姨勸他也沒有用……如果可以,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能不能勸一勸他?」

這麼一段並不長的話,對於何孟欣來說,因為難堪,就顯得艱澀、困難得多。然而沒有等到洛瑤回答,已經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展澤誠彷彿沒有看見何孟欣,目不斜視地走向門口:「走吧.」

白洛瑤看了一眼何孟欣的臉色,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她的聲音很微弱,也很不確定:「我想……他不是那麼狠心的人。」

展澤誠站在門口回望她單薄的側影,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說的那句話,只是閔起了嘴唇,眸子里暗影沉沉。

漫天的細雨中,她隨著他走向前邊的那輛車,坐進了副駕駛座。

展澤誠將車門重重地關上,卻並不開車。

儘管母親的態度讓自己有些意外,可在最開始自己接到司機電話,說並沒有接到她的時候,瞬間還是懼怕的。他閉了閉眼睛,心底的怒意越來越盛,連呼吸聲也沉重起來,沉聲說:「你有沒有腦子?誰來接你你都跟著走?」

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洛瑤咬著唇,臉色蒼白,好像並沒有聽見這句話,也並不害怕他怒氣沖沖的質問,最後輕輕地說了句:「機場的廣播你聽到了嗎?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原本目光還專註地看著他,課突然之間,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彷彿有水汽氤氳起來,她很快地倔強地把頭別過去,彷彿在看窗外的風景。

也不過頃刻,她這樣一哭,把他所有的怒氣生生地掐滅了。

展澤誠斜睨了她一眼,冷著表情說:「聽到了,我有急事來英國,所以沒有轉回去。你說我不想見你,那你現在是和誰在一起?」

洛瑤依然沒有轉過頭來,「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他的話,又低低地說:「我知道。」

他的指節在方向盤上微微地打著節奏,隔了很久,似乎在等她的情緒平靜下來,才慢慢地問:「找我什麼事?」

這才是此行的目的……難道不是嗎?

白洛瑤轉過頭看著他如寒星般的眸子,忽然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她有那麼多的話想問他,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卻又覺得有一種窒息感,彷彿自己再也難以說出話來。

忽然,他用力地扳過她的肩,直到可以面對面地彼此直視:「為什麼來找我?」

她終於還是艱澀地開口了:「我想知道三年前發生的事。」

展澤誠默然了半響,放開她的肩膀,只是將車頭掉頭。

天色越來越暗,雨絲匯聚成線,蜿蜒在玻璃上。他始終沒有開口,又或許他並不打算現在對她說話。洛瑤好幾次忍不住要睡著了,卻又強撐著,目光牢牢地注視著雨滴匯聚成的好似天然水晶的圖案。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其實她在飛機上就已經失眠了,到了英國又幾次忍不住情緒激動,終究還是累了,甚至不用他提醒,呼吸已經變得清和平穩,彷彿是微分拂過。

直到有一雙手臂要把自己攬住,她才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睛,發現展澤誠正要把自己從車裡抱出來,於是連忙掙了掙:「我自己下車;」

她只是困,並不是走不動路。

雨已經停了。空氣里是好聞的青草的氣息,或者還有露水的味道,沁人心脾的清涼。黑夜之中,她看不清這是哪裡,只知道隨著他穿過頗大的花園,直到走進了室內。而展澤誠把她領導了一間房間:「好好休息。」

洗完澡躺下,卻愈發地輾轉難眠。最後迷糊了幾個小時,終於還是起床了。眼睛還有些腫,不知是昨晚哭累了,還是實在沒有休息好,於是用涼水撲了撲,輕輕地推開了門。

因為天還沒有亮,廊燈還開著,彷彿夜之女神正在輕柔地灑下光輝。

白落瑤踏著地毯走下樓,想憑著之前的記憶到花園中去走走,卻忽然被走廊兩側掛著的長牌畫給吸引住了。

這些畫都有著堂皇的華麗質感,彷彿是中世紀的國家化肥了數年時間給伯爵夫人畫的油畫。畫的背景在變化,可人物卻沒有變。展澤誠。和他的母親。每一幅畫,他母親的穿著打扮都有所不同,美艷非常,而展澤誠則從小到大,這些油畫似乎見證了他的成長。

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這些畫里,小男孩打著精緻的小領結,十分漂亮神氣。他站在母親身邊,卻完完全全地面無表情。那份冷酷,看樣子一直延續到了今天。洛瑤不禁莞爾,一幅幅仔細地看完,走完樓梯,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麼多的畫,對於他來說,依稀就是一條時光的長廊。

天氣依然是黎明前的昏暗,她踏進了花園,卻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點彷彿如螢火般的星亮。或許比螢火還要艷麗些,帶來點冽灧的銅紅和炙熱,彷彿在簌簌地燃燒的時光。

白洛瑤站在那裡,看著他和他指間的煙,難以跨出半步。

他坐在那裡,眸子彷彿是用流光溢彩的黑玉鑲嵌上去的,凝視著無聲流逝的光陰,堅忍而頑固。如果不是那淡淡的煙霧,她會以為那是一尊青銅塑成的雕像。

這一步,如果指間不跨出去……那麼這樣衝動地趕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中意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前,俯身拿走了他手裡的煙。手指或許還觸到了他的手背。他冷得似是冰塊,連自己的手指都忍不住戰慄起來。

展澤誠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他看她要坐下來,忽然伸手攔住她,低聲說:「別坐,太涼了。」

洛瑤不理,拿開他的手,側頭微笑著看他:「我看到了那些畫,真漂亮。」

他不置可否地轉開臉,並沒有接話。

「為什麼畫里都是你和你媽媽?你爸爸呢?」

他愈發地沉默了下去,側臉的線頭似乎也在倏然見繃緊了,身體彷彿僵成了冰雕。

洛瑤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去握住他的手:「告訴我好嗎?」

她的手很柔軟,彷彿是初開的花瓣,溫熱而帶著怯怯的羞澀,正努力地想要讓他變得暖和起來。

隔了很久,展澤誠終於轉過臉,反握了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我父親並不愛我母親,他愛的一直是你的老師。」

只是頭一句話,便驚得洛瑤幾乎要站起來,可是他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並沒有讓她掙脫。

「三年前的事……」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又寂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重新開口:「洛瑤,你知道嗎?我很愛我的母親。」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只有我一個人。她很愛我,如果不是因為牽涉到了那些往事,她不會變成這樣。」

「你的老師在得知雲初寺可能被拆遷之後,又因為想到易欽是我父親名下的,所以給他寫了一封信。而那封信又寄到了老宅子里,被我母親看到了。那個時候我父親已經去世了,可是因為沒有聲張,喻教授並不知道。所以,在我和你知道這件事之前,我母親早就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那時候我覺得奇怪,只是一個簡單的保護古建築的決議,我在徵詢意見的時候,卻是前所未有的阻力重重。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剛剛接手工作,或許不夠服眾。因為父親死後,一直是我母親在代理集團事務,我就想,如果是她去說明,會不會好一些。」

「我對她說明之後,又將替代方案一併給她看過。她卻用十分嚴厲的語氣警告我。她說,雲初寺非拆不可。當時集團大半的事還是她在主持,她這樣堅持,我毫無辦法。」

「後來喻教授親自來易欽找我。當時我在開會,出來的時候秘書就告訴我,我母親看到了她,把他帶走了,說是去了西山的工地。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也趕去了西山。」

「雖然當時集團的決定是方案照舊,可正式拆遷卻不是在哪一天。我趕到的時候,發現工程已經開始了,才知道日期提前了。」

他發現自己無法描述當時的心情。他的母親站在那塊高地上,彷彿是手握生死大權的女皇,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滿足。而她身邊的那個女子,臉色蒼白,撫著胸口,搖搖欲墜。他知道有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彷彿是有人在自己面前砸碎了美玉,什麼都稀落一地,殘缺不堪。

不顧母親的責怪,他只來得及將喻教授接回自己的車裡,誠懇地道歉:「抱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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