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至死不渝 OVL 13 辭職

似乎就是從那一夜起,斷斷續續一直沒退下高燒終於開始好轉。王敏辰提著燉好的雞湯來看她,敲門進來的時候,習慣性的先環視病房,笑著說:「李之謹呢?」

洛遙剛輸完液,聲音嘶啞著,笑著讓她坐下:「他又不是整天無所事事,空了才來看看我。」

敏辰嗤的一笑,也不和她爭辯,端了湯碗給她:「快喝,還是熱著的。」

最普通的白瓷碗,洛遙的手伸出了一半,忽然眼神微微一顫,就僵在了那裡。

敏辰把碗往她面前伸了伸,疑惑的問:「接啊,怎麼了?」

雞湯泛著淡淡的金色,簡簡單單的在呼吸間縈繞著,有種沉澱的溫暖和香氣,洛遙悄悄的把手縮了回去,搖頭說:「我沒胃口。」

敏辰氣得連聲音都高了八度:「我一個孕婦,給你熬湯我容易嗎?」

僵持了一會兒,直到李之謹進來,接過了敏辰手裡的碗,又看了洛遙一眼,溫和的微笑:「涼一涼再喝。」

恰好敏辰跑到走廊上去接電話,他端起碗,眼神利落,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內心,淡淡的說:「來,喝了它。」

洛遙知道自己心底還在彆扭,隱隱還有些懼怕,移開了眼神:「我真的不想喝。」

「你在怕么?」他將碗重重的擱在了床頭柜上,一邊毫不留情的拉出她的手,盡量剋制著自己的語調,「你遲早還要回去工作,遲早還要再碰那些東西,這麼澀手澀腳的,你到底在怕什麼?」

洛遙沒說話,他把自己的手捏得很疼,可她也沒掙扎,隔了很久,卻無所謂的笑了笑,微微揚起了臉:「是,你說得對,這種普普通通的碗,我怕什麼?大不了就是打碎了,碎了就再買……」她的目光隱隱有著挑釁,唇角彎出很漂亮的微笑,「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打算辭職了。」

他愕然的抬起眼睛,重複了一遍:「辭職?」

洛遙沒有注意他的語氣,右手從他的掌心掙脫開來。指尖在觸及瓷碗的時候,輕輕顫抖了一下,彷彿擔心會被燙傷,可她最後咬咬牙,穩穩噹噹的端起來,揚眉沖著聽見了剛才所有對話的敏辰微笑:「我剛才逗你玩啊,這麼好喝的雞湯,又是你的心意,我怎麼能辜負?」

敏辰的臉色也不大好,她安靜的看著她喝完,然後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想吃什麼晚上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做。」

王敏辰從醫院大廳穿出,看見一輛車候在那裡。司機打開車門,極有禮貌:「王小姐,請上車。」

儘管知道是要去見誰,可心裡還是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王敏辰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彷彿被帶入了回憶之河。她是局外人,卻看著最好的朋友在漫長的時光流逝中,一點點的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不是沒有憤恨的,洛遙是因為深愛,於是勻不出太多的力氣來恨他和詛咒他。於是有時候,她的怒火甚至比起當事人來,更加的猛烈。

思緒終於被打斷,車子穩穩噹噹的停下,敏辰下車——因為知道她是孕婦,司機接引她的時候份外的小心,領她到了包廂門口,才止住了步子:「展先生在裡邊等您。」

包廂里似乎倒比走廊冷一些。她看見他倚在窗檯邊,窗戶大開著,寒風汩汩的灌入,他卻並不畏寒,只穿了件襯衣,頭髮被吹得微擺,可是背影巋然不動。展澤誠轉身,很快的吩咐服務生把窗戶關上,又把溫度調高,才和她面對面的坐下,禮貌的詢問:「這裡的糕點很不錯。」

敏辰微微咳嗽一聲,攏了一杯溫水在掌心,語氣微諷:「如果是來喝下午茶,恐怕我不會找展先生您做伴。」

展澤誠點點頭:「是,我知道。」

敏辰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水:「我還沒有恭喜你。」

展澤誠微微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是在說訂婚的事,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掠過了這個話題,只說了句:「謝謝。」

厚厚的陰霾遮住了陽光,只讓人覺得薄涼。因為他的冷靜和若無其事,敏辰為洛遙覺得不值,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強捺下心中微微閃起的怒火,問了句:「你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展澤誠修長的手指扶在骨瓷杯上,神色陡然間凝肅起來,直截了當的說:「洛遙她有心理疾病。」

手裡的水差點沒潑出來,敏辰不可思議的看著展澤誠良久:「什麼?」

他的十指交疊,始終是從容不迫的:「我要你幫我。」

她的印象中,展澤誠一直是不愛說話的,除了這次。

他說起洛遙在自己面前那些有些瘋狂的動作,也說起他曾暗中安排了心理醫生和她見面,最後說:「這次她又工作上出了錯,醫生已經告訴我,這會讓她心理上的疾病更加惡化。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她。」

敏辰素來口齒伶俐,只有這次,獃獃的看著對座的男子說不出話來,又不知如何是好的低頭喝了一口水。

「是……強迫症么?」她緩了很久,疑惑的皺起眉,「她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他沒有說話,神情里有些悵然,語氣中帶了澀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三個字,像是引火線,終於將王敏辰心底的一些東西給激了起來,她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她驀然揚起了臉看他,「你不知道她是怎麼得病的,可是我知道,她變成你說的這樣,就是因為你——現在誰都可以同情她、幫助她,除了你。還有,你不知道你已經訂婚了么?背著你未婚妻,還要糾纏舊情人?你不知道洛遙也有了男朋友么?即便她有病,也和你無關了。」

展澤誠的抿起唇,目光有一瞬間變得很強硬,凜冽的彷彿劍光,寒意逼人,可他最終靜靜的端起了一杯茶水:「即便我們兩個以後沒有任何關係,我也希望她不要這樣壓抑。這是我欠她的。」他頓了頓,「我請你幫我。」

這是進入這個咖啡店之後,王敏辰第一次認真的看著展澤誠。其實她並不陌生他的模樣,儘管他們之間的接觸已經需要追溯到三年之前,可是電視上、報紙上、雜誌上,他總是以頻繁的出現,英俊年輕,連神態都沒有絲毫變化,眼神亦總是沉如墨海。唯有在提起白洛遙的時候,像是有人往汪洋大海中投下一枚石子,雖然輕微細小,可漣漪一層層的蕩漾開去,直觸人心。

她看著他良久,終於妥協:「不能直接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她可以掩飾得很好,也不承認自己有病……」展澤誠淡淡的解釋,「而且,醫生說,如果方法柔和一些,效果會更好。」

真是奇怪的男人呵。王敏辰一邊聽著他說話,又有些分神。連自己也無法否認,他分明還那麼愛洛遙,卻又能狠下心那樣傷害她。那麼自相矛盾,就連自己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困惑。

展澤誠很有禮貌的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你有在聽么?」

敏辰收斂了心思,點點頭:「我知道,我會配合你。等她出院了,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可是,我也有一句話。」

他點頭:「請說。」

「如果是為了洛遙好,我請你真的不要再糾纏她。如果你還有一點愛她,就請你相信,未來會有人像你一樣去愛她照顧她。」

她說得很平靜,注視著他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他抿起了薄唇,很清晰的側臉輪廓和一貫的面無表情,終於點頭:「我相信。我並不希望她再受折磨。」

敏辰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展澤誠喊住她,不知為何,語氣竟難得有些猶豫,「三年前,她真的是自殺么?」

他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因為他不相信白洛遙的說的。她說她不會為了這些事自殺,她說在她心裡,他連草芥都不如。他只是不相信,他只當她是孩子話。他只能對著王敏辰,問出了這句話。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如果她說「不是」,自己會不會好受一些?然後安慰自己,那不過是一場意外,他的洛遙不會脆弱至此。如果她說「是」,會不會又有些失落?他們的愛情,如果不是她用這樣慘烈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決絕,他又怎麼會輕易的放手?

如果他不提,她幾乎也忘掉了這件事,忘掉了那一晚上她因為憤怒而沖著展澤誠大聲的喊了一句:「她自殺了,你樂意了?」

王敏辰倏然止步,卻沒有回頭,語速很快,卻又很平靜:「我騙了你。她不是自殺,只是酒精中毒。」

他在同時亦站起來,不露痕迹的輕笑著,語聲冰涼:「只是酒精中毒?」

沒有人知道王敏辰此刻有多害怕,一間不算小的包廂,他刻意的輕笑,隱隱有風雷之聲,而臉色彷彿凍了嚴霜。

其實那一晚她只是比展澤誠早了片刻趕到醫院,看到她洗胃,又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樣子,理所當然的以為洛遙一時想不開。

她咬咬牙,說:「是。那次同學聚會,她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就被送進醫院了。」

有一瞬間,她看見展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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