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時間一直在經過 OVL 03 強迫症

不知大廳做了什麼視覺處理,竟是出奇的大。比平常感覺的還要大上許多。洛遙被他拉得一趔趄,就這麼和他一起站在了角落裡。望出去一片光明,亮得能蜇痛眼睛。

他們的位置,恰好是宴會區。掃了一眼,很多熟人。人人衣著正式,男士好歹也是西服筆挺,就算向來排斥西服的老館長,也穿了一身中山裝,倒也有很有大家風範。至於女士,有穿晚禮服的,像林大姐那樣穿著正式套裝的,也算中規中矩。

洛遙看看自己和李之謹,無語的嘆口氣。

她也沒掙開他的手,只是試圖往角落移一移,至少也不要這麼扎在人群中顯眼。

有侍者從身邊經過,李之謹要了兩杯飲料,侍者神色間有些懷疑,或許是他要飲料的動作太自然,到底還是停了下來,沖他們笑了一笑。

李之謹掃了一眼,微笑著說:「你看,那邊也有人像我們這樣打扮的。」

洛遙哀嘆一聲,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人家掛著記者證好不好!」

他呵呵笑了幾聲:「安啦,沒事的,我還有請帖呢。」

她正要回他,忽然嘴唇就囁嚅了一下,聲音迅速的黯啞下去,手由著李之謹拖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視線的盡頭,展澤誠正在和人輕聲交談,可他的目光,卻越過了重重的人群,和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撞上。

這樣的場合,可展澤誠依然是全場的亮點,彷彿是磁石,將所有的人吸引他身邊。可是剛才那一刻,他就這麼忽然分了神,正和他交談的那人有些尷尬的停了下來,等他的回應。

對方是個女子,銀色長裙,身段妖嬈,連說話都吐氣如蘭。可他微微欠身:「對不起,失陪一下。」從她身側走過的時候,目光牢牢鎖在了發現她的那個角落。

他看得分明,是一個男人拖著她走開的。想到這裡,嘴角不禁彎了彎,彷彿是弓弦被拉緊了,笑意冰涼。

他猜到她會躲開,也想到她肯定會不來,獨獨沒想到,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走了幾步,因為身材修長,輕易的看到了在堆滿花籃的那個展角,她背對著自己,正和一個年輕男人說話。這麼多人,唯獨他們穿得普普通通,她還穿著那天晚上的長毛衣,可不管穿了多少衣服,總也顯得瘦,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偏偏這麼單薄的人,卻有著那麼倔強的性子,即便是自己,也總是得讓著她。

這麼分神想了一會兒,助理走到他身邊,提醒他時間到了。他點點頭,將手中的酒杯交給助理,又低低吩咐了句什麼,才轉身走開。

厚重的紅色絲絨覆著那個長方形的玻璃櫃,人人的目光注視著那裡,彷彿是無形的焦點。就連李之謹和白洛遙,也將視線投向了那裡。

她清楚的記得他的手,漂亮得像是鋼琴家的手。事實上,他的確也會彈。那時他不無得意:「之前教我彈鋼琴的老師說的手天生就適合彈鋼琴。」是啊,那麼修長,又有力,握著她手腕的時候,幾乎能將她的骨頭捏碎。

那雙手輕輕的一拉,那塊絲絨質感太好,宛如如流水般落在地上。燈光恰到好處的從底座打上來,給那尊上古怪獸的銅器踱上淡金色的優雅和神秘。每個人的目光都被這件酒器所吸引,一時間,寂靜無聲。

洛遙明明知道它有多珍貴,它的兩隻羊背部相連,各探向一方……羊角彎曲,羊背相連托起尊筒,羊身上長著怪異的鱗片……她也想看了很久……可是目光卻偏偏不受控制,牢牢的盯著他的袖扣,彩虹單眼黑曜石,彷彿是帶著靈性的黑貓的瞳孔,他還戴著。

而台上的那個人,似乎有了感應,目光隨意的抬起,隔了那麼遠,依然看得到她的臉色蒼白,彷彿枯萎的白色玫瑰。他不經意的抬了抬手腕,似乎想要提醒她什麼東西。而沉如墨的眸子,卻比黑曜石更加深邃。

她的頭無意識的抬起來,看著他的唇角,那邊有她熟悉的微笑,就像此刻他所展示的那樣,英俊的讓人屏住呼吸。

他的嘴角只是很淺很淺的弧度,卻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展澤誠是在笑,心情愉悅。閃光燈又是一陣亂晃,人人在搶一個好的角度,竟又將那尊文物的風頭搶了回來。

主持人正在邀請他說幾句話,可他站著不動,只是優雅的擺擺手,對著母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看樣子依然是不願意公開的講話。

方流怡款款的走上去,從容不迫。話筒都是調試好身高的,她看見兒子從一邊走了下去,定了定神,開始講話。

洛遙不敢再看,後退了一步,喃喃的背誦著:「它的兩隻羊背部相連,各探向一方……羊角彎曲,羊背相連托起尊筒,羊身上長著怪異的鱗片……」彷彿這樣做,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思。

連李之謹都看出了她的異樣:「你沒事吧?」

她真的不要再呆下去了。匆忙將手裡的糕點放回了身後的長桌上:「我真的還有急事。你去找一下那個助理小姑娘吧,再見。」

彷彿水草,瞬間滑溜出了視線,李之謹看著她逃命一樣消失在門後,聳了聳肩。

洛遙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定了定神,才又出門的。她從旁門走,卻依然要一階階的走台階。博物館的台階非常之多,又高,每次走在上邊,總有一種氣勢磅礴的感覺。可是對於一個有著強迫症的人來說,這並不是有趣的事。

她會情不自禁的去數,然後走到一半,強迫自己忘掉。於是每次都會回頭去看那走過的台階,彷彿在心尖上撒上了一把釘子一樣難受。

然而這一次,她迫得自己不得不數下去,因為不知道從哪一階開始,她見到那輛車停在最下邊。只有數數,會讓自己安心。她知道自己逃不開的,即便剛才選擇從旁門出來,即便此刻轉身回到辦公室——只要展澤誠下定了決心要見到自己,那麼自己毫無辦法。

索性加快了腳步,接著下沖的力道,小跑著站在車前,微微喘著氣。

車門悄無聲息的彈開了,她借著燈光,看見他坐在后座,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讓出了半個身位。

洛遙掙扎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不和他一起走他不會罷休——可是她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她扶著車門,良久,語氣輕而堅定:「我不要和你坐。」

他從黑暗中抬起眸子看她一眼,似乎無限耐心,吩咐司機:「你下車。」

最後坐上車,洛遙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熟悉路景,忽然覺得悲哀,他看似妥協了,可其實妥協的永遠是自己。就像此刻,身不由已的被他帶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也在沉默,只是偶爾看一眼後視鏡。她安靜的坐著,沒有張牙舞爪,沒有嘶聲力竭,溫柔美好。沒多久,繞進了一個社區,他把車子停下來,然後在前面等她。

可是洛遙坐著一動不動。他站了一會,替她拉開車門:「下來吧。」

彷彿是被逼到了極處,她不情願的跨下車。錯身而過的剎那,他的手背擦過她的手指,溫溫痒痒,竟讓他在一瞬間一怔。很強烈的衝動,從心底無窮無盡的湧出來,他想去牽她的手,然而只是這片刻,她已經快步往前走了。

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周圍是輕薄的絕望,他和她,要怎樣才能回到從前?

展澤誠領著她進了一幢別墅,一邊說:「晚上吃飯了沒有?」絕口不提在博物館兩人之間微妙複雜的眼神交匯,又說:「你不是愛吃素齋么?我請了人來,就在家裡,喊你來嘗嘗。」

他如今就住這裡吧?有自己熟悉的味道,薄荷清涼的味道,清淺的煙草味道,甚至是皮革的味道。燈光將他的臉這麼坦誠的露在了自己面前,她看得很清楚,他一定太久沒對人笑了,原本自己總愛說他的法令紋很可愛,逼著他笑……可現在,他笑起來這麼勉強,而攝人的目光里,竟有几絲擔心。

洛遙在沙發上坐下:「好。」

他大約早就布置好了,不過幾分鐘之後,就有人端著菜引他們在客廳里坐下。

真是花了心思的。

紅梅蝦仁,銀菜鱔絲,翡翠蟹粉……每一樣都是無不能做到假亂真,可是洛遙握著筷子,遲遲沒有動手。

「如果我沒去那裡,你沒見到我,你預備怎麼辦?」

他淡淡一笑,喝了口水:「你不是在加班么?加班完了,大概也是回家吧?我會去接你。」

「我要是不願意來呢?」

他的杯子就握在手裡,不急不緩的抬起頭,篤定的說:「你會來的。」

此刻他只穿了白色的襯衣,真是清貴逼人。她又看見他的袖口,那對黑曜石,不知想起了什麼,手指竟然一松,啪的一聲,鑲銀的紅木筷子掉在了餐盤上,濺起了菜汁點點。而她不管不顧,手指執意的去夠那對袖扣,有些慌亂的說著:「你還給我。我不要送給你。你還給我……」

展澤誠只是往後一靠,似乎驚訝於此刻她的失態,皺眉去握住她的手:「洛遙,你怎麼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依然溫暖柔軟,熟悉的親密感剎那間擊中了她,白洛遙一動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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