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惡狗村捉妖

書接前文,當天趕上一場大雨,水漫魏家墳,十字路口的石碑淹沒了半截,郭師傅他們和連化青一同掉落水中,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爬到土地上一看,無頭王八馱負的石碑還在,可魏家墳原先的房屋馬路全沒了,周圍儘是漫窪野地,大雨之中不見邊際,身後有條河,河水滾滾奔流,一眼看不到頭,要說也怪,怎麼跑到這來了?這地方還是魏家墳路口嗎?

三個人全都呆住了,許不是到了陰間?看起來卻又不像,那分明是魏家墳路口的石碑,他們意識到連化青還躺在石碑旁邊,先前瞧見這個死人睜眼,此刻怎麼又不動了?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挪動腳步走近去看,只見那死屍突然起身,此人剛死,屍身卻已僵如朽木,臉色發灰,身子和胳膊腿都不能打彎,指甲陡然長出半寸,直挺挺的從地上立起來。

郭師傅撈過的河漂子不計其數,每天守著義莊,見的死人多了,什麼邪的怪的,他也知道不少,聽說殭屍大致有四種:得道之人死後,留下的屍身叫做遺蛻,不僅不會腐朽發臭,還有異香,這是一種;從古墓里挖出來的古屍,死去幾百年之久,但衣服色彩鮮艷如新,面目如生,那是隔絕空氣的緣故,一見風那衣服色澤很快暗淡,再拿手一碰,像層紙灰一樣,屍身皮肉也跟著變為乾枯,這是第二種;其三是乾屍,大多是脫水風化而成;再有第四種就是民間傳說中的走屍,古書里說文了也叫走影,頭髮指甲比一般人長出不少,說明毛髮指甲死後還繼續生長,據說這種殭屍有了道行,夜裡能出來走動。

殭屍之事傳說眾多,但凡上點歲數,有點見識的人,都能說出不少,不過人們大多是聽說過沒見過,郭師傅等人也沒遇到過走屍,老龍頭火車站爭腳行時傳出過行屍撲人的事情,傳得非常邪乎,那也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早年間傳說廣濟龍王爺捉拿旱魔大仙,旱魔大仙就是有了道行的殭屍,老墳中的旱魃,反正是傳得神乎其神,要說大夥信以為真,那也不現實,沒人會信,只不過是個民間傳說而已,至於連化青挨了一磚,昏死過去,掉在河裡讓冷水一激,又活轉過來,也並非全無可能,但眼前這情形怎麼看怎麼像屍變。

哥兒仨嚇了一跳,真有殭屍?相傳清朝那會兒有人練殭屍功,首先會閉氣,指甲上有屍毒,撲躍進退,與行屍無異,卻是活人裝的,算不算一門奇功倒是其次,主要是嚇也能把對方嚇個半死,他們以為連化青練過殭屍功,可看上去完全不是活人。

三個人稍一愣神,那殭屍就撲到跟前了,臉色烏青,兩隻眼像兩個黑窟窿,身上散發出的屍氣讓人睜不開眼。哥兒仨膽都寒了,繞著石碑便逃,殭屍在後頭追。李大愣心裡發慌,腳步亂了,跑慢了半步,讓殭屍一下子撲到地上,爪子在他肉里越陷越深,好像被鐵箍緊緊勒住,掙脫不得。郭師傅和丁卯見了,趕緊回頭救人,可殭屍撲人不死不休,哪裡拽得動分毫,急切間摸到地上有塊磚,是李大愣從魏家墳帶過來防身用的,居然一直沒扔,郭師傅抄起磚對準殭屍頭上狠狠打下去,只聽得一聲悶響,從殭屍頭頂冒出一道黑氣。

郭師傅連打了三磚,殭屍身上冒出黑氣,一頭撲倒在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多年以後有人說他這是金磚打屍,咱講可得講明白了,頭裡提到過北宋初年,陷魂陣中三塊金磚打死會使異術的女將劉金錠,那雖然是民間傳說,但頭頂天華寶蓋是靈竅,讓金磚砸一下能打掉多少年的道行,這種說法確實是有,以往說殭屍也怕金磚,打掉屍氣就不能動了。

以往所說的金磚,並不是用黃金做成的磚,要是那種貨真價實金磚,再怎麼有錢也扔不起,古時只有金條沒有金磚,有金子做成金條或元寶,一般不會造成磚頭形狀,那會兒說金磚是另有所指,早年間的金磚說白了就是磚頭,這種磚頭,一點兒金子沒有,表面油潤如玉,光亮如鏡,細膩如金,不澀不滑,堅硬無比,俗稱金磚,專門有規格,多長多寬多厚,處處有講究,不合這個尺寸,也不能稱之為金磚,最初是專為皇宮或寺廟殿堂燒制的細料方磚,顆粒細膩質地緊密,敲打可發出金石之聲,民間稱為金磚是打這來的,由於這種磚多在京師燒制,所以也叫京磚,傳來傳去,傳成了金磚,據說金磚的尺度和用料不比尋常,用料中有辰州所產的硃砂,故此可以打屍降妖。

不過李大愣從魏家墳古墓里拿出的是墳磚,還不是早年間所說的金磚,郭師傅掄起磚打到殭屍頭上,殭屍立刻不能動了,可是臉上恢複了幾分人色,蠟皮也似的黃,口鼻中有惡臭的黑水流出,氣息奄奄不省人事,郭師傅和丁卯面面廝覷,只聽過人死之後變為行僵,但是死屍變成活人的事從古未有今世罕聞,連聽都沒聽過。

二人不敢大意,不管是死是活,先拿繩子捆個結實再做道理,他們倆捆上連化青,緊接著給李大愣揉胸口拍後背,這口氣兒總算是喘過來了,身上滿是烏青的淤痕,再遲片刻命就沒了,緩了半天說不出話,轉頭看捆在地上的連化青,雖然沒什麼意識,但踢一腳哼兩聲,顯然不是死人。

郭師傅以為此人煉過殭屍功,頭頂挨了三磚,打去了道行,其實不是那麼回事兒,只說當時捆住連化青,可不認識這是什麼地方。丁卯一抬頭,瞧見那石碑上積存的泥土讓雨水衝掉了,露出三個殘缺不全的大字,還可以辨認出來,問郭師傅道:「師哥你看石碑上刻的什麼字?」郭師傅舉目觀看,那三個字他還真認得,也不難,石碑上刻的是「惡狗村」三字。

丁卯稱奇道:「沒聽過有這麼個地方,魏家墳路口這一帶以前叫惡狗村?」

郭師傅搖了搖頭沒說話,想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也許是掉進水中之後,讓大水衝過了南窪,這變有塊和魏家墳相似的石碑,天津城應該在北邊,要回去得往北走,他見河邊的石碑下有條路,既然是路,前邊總該有個去處。

這時李大愣緩過勁兒來,數他力氣大,郭師傅讓他把連化青夾在胳膊底下,三人當即埋頭往前走,打石碑底下這條路走過去,不遠是個村子,村子附近有莊稼地,可不見一個人影,真箇冷清,那些莊稼也全荒著,村中進進出出之輩,皆是體形碩大的黑狗,看起來十分兇惡,不像尋常的土狗,哥兒仨越走越犯嘀咕,怪不得叫做惡狗村,但這村子裡怎麼只有狗?村子裡沒有人嗎?

好在村中成群結隊的惡狗,似乎對他們恍如不見,只是在原地徘徊,三人不敢多看,加快腳步往前走,他們見了這情形,不免想起上古林的一個漁村,那個漁村裡也有很多狗,聽上古林這個地名,很像遠古森林,其實天津衛地名有三怪——「大站不大、小站不小、古林沒林」,上古林是海邊的一塊荒灘鹽鹼地,古時候別說森林了,連一棵樹一根草也不生長,那麼荒涼的地方為什麼會叫「古林」?

這其中也有個說頭,當年皇上派欽差大臣到海邊祭神,這位欽差帶著隊伍一路來到海邊,那天的天氣異常炎熱,曬得人們口乾舌燥,很多人都快虛脫了,欽差至少還有個傘蓋,隨從們走在荒灘上沒處躲沒出藏,一個個叫苦連天,欽差也吃不住這麼暴晒,想找個地方讓大夥歇歇,但海邊一目千里,全在日頭底下,沒有陰涼之處可以歇腳,這時就看遠處影影綽綽,似有大片森林,人們以為那是原始森林,這可有救了,到近處才看出來,原來是片很茂密的沙蒿從,長得比人還高,從遠處看就像一片古林,沙蒿雖然不是樹林,卻也能容人躲避毒辣的日頭,那裡頭還有幾戶打漁漁民住的窩棚,欽差命隨從找漁民要水來喝,又打聽此地是什麼所在,漁民們說這海邊荒地,沒有名字,欽差大臣感慨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民,皆屬王民,回去要奏明我主萬歲,賜這地方一個地名,回去果然稟明皇上,皇上金口玉言,說此地荒涼,但沙蒿如林,當以古林為名,所以以後有了上古林和下古林這兩處地名,很多年前,全是長滿沙蒿的荒灘,清朝開始漁村規模變大了,當地漁村不打漁的時候斗狗成風,所以有很多惡狗,以前的上下古林漁村,村裡村外的家狗野狗比村民多出幾倍,時常傷人,後來官府不得不明令禁止民間斗狗,卻仍是屢禁不絕。

郭師傅他們走到「惡狗村」,瞧那村中全是狗,竟是一個村民也沒有,尋思沒準是走到了上古林,但那幾個村子都在海邊的荒灘上,沒有莊稼地,也沒有河,更沒聽說有村子以惡狗為名,三個人提心弔膽,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頭裡走,經過了那個村子,路旁又出現了一座石碑,還是先前無頭石獸所馱的古碑,上面刻著「惡狗村」三個字,天上仍下著雨,遠處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郭師傅他們三個人當此情形,心裡邊沒法不怕,一條路走過來,只經過一個村子,總共沒走出多遠,怎麼又見到村頭的石碑了?

他們且驚且疑,仍往頭裡走,行得一步是一步,可這條路如同壞掉的唱片,不管怎麼走,反反覆復經過那塊石碑,也不敢往別處亂走,正沒個定奪,忽見石碑後走邊出兩個人,竟是在魏家墳路口賣餛飩的老頭和他孫女。

賣餛飩的老頭冷冰冰地盯著三個人,說道:「你們當初聽我一句勸,也不至於落到惡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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