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這趟紅玉之行,陳雨繁是和江律文一起來的。不過他們兩人顯然都覺得和對方在一起不算一件很愉快的事,一前一後到達迭連市,偶爾碰個面,氣氛依然很僵硬。

陳雨繁微微皺眉打量了一眼賓館的設施。房間太潮濕,空調都抽不掉卷不走那股濕氣。以她的標準拿來衡量,這間房間無疑是不合格的。

她對著鏡子細緻的抹上唇蜜,又仔細端詳了一下,燈光的襯托下,這張臉真是美得無懈可擊。可是只有眼神,虛幻而鋒銳,像是一株有著艷麗色澤的毒草……她淡淡的想,杜微言的事,難道他真的不打算再和自己說起了? 有時候一個人做了什麼事,不就是為了看到結果么?江律文當面質問也好,怒氣沖沖也罷,都好於這些天他這樣彬彬有禮的將她當做一個陌生人。她有些心焦,又只能忍耐。

她忽然很有興味的笑了笑,既然他不急,那麼大家就有足夠的時間了。

她梳妝整理完畢,正好去宴會廳參加宴會。

這次晚宴照理說江律文是該出現的,陳雨繁側頭看了看時間,低聲吩咐秘書:「你去問問,他什麼時候到這裡?」

江律文前一天去了南部山區,同行的還有一些開發的專家的和工程技術人員。他們去勘測那裡是否有開發成旅遊風景地的潛力,以及做出相應的成本測算,這也是這次來到這裡的目的之一。去之前雙方助手都已經溝通好,今晚這個宴會是要一起參加的。陳雨繁又一次看了看時間,皺眉心想,難道他會遲到?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外邊的雨還在下,似乎比昨天還更大了一些。杜微言打開了電視,隨手換了個新聞台,打算洗漱完畢後去樓下吃早餐。

當地新聞台的背景看起來很熟悉,她有些意外,嘴裡還含著牙刷,就愣愣的站在了電視機前不動了。

這是木樨谷么?那個湖……好像就是月湖啊?

可是攝像機並沒有靠得太近,加上暴雨下得像是利箭一樣唰唰的往地下澆注,鏡頭就更模糊了。那個記者穿著雨披,可依然有一道道明顯的水痕從她的臉頰上滑下來,劉海也緊緊的貼著頭皮,像是剛剛被人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共有七人被困在山谷里,都是外地來紅玉考察旅遊資源的專家和工作人員……目前從山上滑下的巨石已經將進入山谷的道路封住,救援人員一時間難以進入,因為失去通訊信號,目前我們無從得知被困人員的人身安全情況……」

杜微言覺得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她打了個激靈,顧不得什麼就撥了杜如斐的電話。

顫抖著摁下接通鍵開始,她幾乎連呼吸都停頓了——幸好那邊並不是冰冷女聲傳來的「無法接通」,杜如斐很快接起來,心有靈犀:「微言,爸爸沒事,隔兩天就回來了。」

杜微言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爸爸你看到新聞了吧?那些危險的地方你可千萬別去啊!」

掛了電話,杜微言一顆心才回落下來,轉身去衛生間刷牙洗臉之後,才繼續坐著看電視。

陳雨繁連夜趕往南部山區,因為天氣情況惡劣,路十分的難走,趕到事發地點已經快天亮了。現場的照明燈將落下的雨水照得纖毫分明,噼噼啪啪彷彿是石塊落下來,直直的砸在傘面上。

她下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場景:木樨谷的入口被一堆巨石泥土堵住了,大型的機器正在作業。機器低吼的聲中夾雜著雨聲,彷彿是被困野獸的嘶吼,讓人心底生出不安來。

高跟鞋踏過滿是瓦礫的地面,陳雨繁見到營救的指揮時,語氣急迫:「正面的路堵死了。可是這兩側呢?難道這裡的山民都找不到一條可以通進裡邊的路么?」

她的口氣相當的激烈,一旁江氏的工作人員不得不將她拉了一下,低聲說:「陳小姐,你先聽我說……」

「什麼?」陳雨繁不耐煩的甩了甩手,這一路的疲倦和焦急,而現場又毫無進展,幾乎已經將她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陳小姐,其實施救人員都在努力,你先別著急……」

「陳小姐,你不能這麼去催。從別的途徑進山谷的想法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暫時不具備可實施性……況且……」

「況且什麼?」陳雨繁不耐煩的說,「難道看著他們在這裡等著雨停,再一塊塊把那些石頭搬走?」

「雨還在下,這個時候從那些山民採藥的小路進去,首先不能保證營救人員的安全。況且……」

「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總他們進去的地方,闐族人通常不會進去……這次出了事,讓他們幫忙就已經很勉強,是來了領導做了工作的……」

陳雨繁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要不就是眼前這個人瘋了,她幾乎大笑起來:「你是告訴我,裡邊是聖地?還是禁地?」

「是真的。這個地方,除了他們的一個節日,平常是不許隨便進去的。」

陳雨繁沉默了下來,勉強讓自己冷靜了數秒,終於慢慢的說:「是哪個領導負責的,我去找他。」

談完的結果徹底讓陳雨繁心寒起來。之前的工作人員說得沒錯,對於江律文他們走進了月湖,當地的居民是相當不滿的。那個領導甚至將湖邊那塊標識牌點給她看,上邊寫著:危險,請勿入內。

這麼一來,陳雨繁是真的無話可說了,她回車子里坐了一會兒,努力的深呼吸,又喊過助理說:「你去附近的村民家裡問問,有沒有誰願意帶路進去,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助理欲言又止的狼狽樣子倏然間讓她明白了,他們早就試過這個方法了。

陳雨繁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無能為力。又因為淋了雨,頭痛欲裂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這種時候,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幫上忙,可陳雨繁覺得她至少該試一試。

電話在撥出去的那一瞬間,她又轉了念頭,掛斷,重新撥了一個號碼。

那個女聲叫陳雨繁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一股厭惡,她勉強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低低的說:「是杜小姐么?」

杜微聽言辨出是陳雨繁的聲音,這讓她吃了一驚,隨即「嗯」了一聲之後,兩邊都陷入了可怕的靜默之中。

「杜小姐來過紅玉南部的山區吧?對這裡了解么?」

杜微言不知道大清早的她打電話來究竟有什麼事,索性就說:「陳小姐,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說。」

「你看新聞了么?出事的是江律文。」

杜微言唰的站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有些結巴了:「是……是江先生么?」

她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江先生」,或許是習慣性的和他保持距離——敏感如陳雨繁,自然聽了出來。她微微怔忡了一下後,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在心底泛起來。

「是,我們是在木樨谷這裡。你……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幫忙么?」

「木樨谷?」杜微言皺眉,「他們為什麼會去那邊?我記得那裡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吧?」

「是,我們想找人從別的路進去裡面,可是有些困難……你有辦法么?」

陳雨繁慢慢的將情況說了一遍,屏息等了許久,杜微言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電話掛了。

這一夜,陳雨繁已經筋疲力盡,此刻她握著發燙的手機……希望自己用對了方法。

杜微言又轉了一個頻道,依然定格在了新聞上。她將音量調得響了一些,透過模糊的鏡頭,看得見忙亂成一片的現場。她坐下去,又站起來,手指緊緊的握著電話……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么?江律文會不會有事?可是……就連陳雨繁都來找自己了,如果不是因為束手無策了,她又怎麼會連自己都找上了?!

可她如今又有什麼辦法呢?和易子容的關係差到了連想一想都會覺得心驚膽戰的地步,如果自己為了江律文的事去找他……易子容會是什麼反應——杜微言緊緊的閉了閉眼睛,實在難以想像下去了。

可是除了他……這個時候,又有誰能幫上忙?

「杜微言,這是人命啊!想想以前江律文幫過你多少忙?就算是為了這些,你低聲下氣一些,又有什麼呢?」彷彿是為了說服和鼓勵自己,杜微言出聲把這句話說出來,強捺下心裡的不安,去撥那個電話。

單調而規整的嘟嘟聲,響了許久卻沒人接起來。時間越長,杜微言越覺得這是一種痛苦的煎熬。他不願意接,掛掉就好了;或者乾脆接起來,吼她一聲不要騷擾自己——可是那邊什麼反應也沒有,一成不變的嘟嘟聲,只是讓她等待,等得她心裡起了一團小小的火焰,灼烤得生疼。

杜微言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有人接起來了。

只是「喂」了一聲,杜微言腦海中那根弦忽然間鬆軟了下來,不是易子容。

「我找易子容。」她鬆了口氣,忽然有些高興在她直接和他說話之前,中間多了一層緩衝。

「是杜小姐么?」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你等等。」

那邊大約使用手捂住了話筒,杜微言等了片刻,聽到禮貌的拒絕:「對不起,易先生說……他不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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