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03

咖啡店剛剛開門,服務生剛剛擦拭過的落地玻璃異常的明凈,光線柔和,且人又不多,僅有的數位顧客的腳步聲便異常的清晰。

「那邊卡座可以嗎?」

戴著墨鏡的女生搖了搖頭:「這裡就可以了。」她取下墨鏡,露出一張脂粉不施的臉,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我討厭狗仔。」

佳南卻微微笑了笑:「可是你約我出來?」

安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讓經紀人試著聯繫你,居然真的找到你了。」

佳南心不在焉地用手中的銀勺撥弄著漂浮在咖啡上的那層巧克力,有些好奇她會和自己聊些什麼。

「其實我只是想謝謝你。」安琪依舊笑盈盈的,「畢竟這麼巧,昨天恰好在影院看到你了。」

「謝謝我?」佳南抿了抿唇,儘管唇角微微翹了起來,可是眼神中倏無笑意,「你恐怕……謝錯人了吧。」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大概不會被人注意到。」安琪一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有些自嘲地笑笑,「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佳南輕輕咳嗽一聲,抬起眸子與她對視,「說真的,我們兩個坐在一起,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安琪怔了怔,似乎不知道怎麼介面。

「或者換個詞,是難堪。」她淡淡的說,「是陳綏寧讓你來找我談談?談什麼?他讓你來指導我,怎麼樣才能把一項『特殊』的工作做得更好?」

「不——不是。」安琪似乎聽懂了「特殊工作」的含義,微微漲紅了臉,「不是他找我來的。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佳南挑了挑眉梢,或許她可以相信眼前這個女孩的說辭,不過她也可以確信,安琪說的,也一定是陳綏寧允許她說的話。

「考慮好了么?」飛機上陳綏寧一邊翻著雜誌,側身望向佳南,「酒店的事。」

自從見了安琪回來,佳南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伸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毛毯,答非所問:「我回去再給你答覆。」

他一雙深長明秀的眼睛在她身上頓了數秒,薄唇輕輕動了動,最後卻只是一笑,什麼都沒說。

佳南只睡了一會兒,就被飛機異常的顛簸給吵醒了。機艙里燈光忽明忽暗的閃了一陣,空姐有些急促的廣播通知飛機遇到強氣流,一時間無法降落,請各位乘客安心等待。

陳綏寧側過臉,看到佳南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探身過去:「安全帶系好了?」

她咬著唇不說話。

又是一下劇烈的顛簸,佳南的臉色近乎慘白,手指緊緊摳著毛毯,一句話都不說。

座位設置的問題,彼此隔得有些遠,陳綏寧的表情比她放鬆得多,他只是靜靜地伸出手,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數下。

儘管頭等艙里並沒有什麼人,可是人心浮動的時候,哪怕是再靜謐的空間,也會顯得嘈雜。她忽然聽見陳綏寧壓得很低的聲音:「害怕嗎?」

怕什麼?

怕死?

她的唇抿得像是一條筆直鋒銳的線,髮絲垂落下來,一聲不吭。

他只當她是害怕,十指微微用力,與她交扣,良久,才輕聲說:「別怕。」

「你知道我今天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是什麼?」她突然回過頭,答非所問的說,眉峰微微揚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幾分笑意。

「什麼?」

她的眼光讓他覺得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佳南的臉頰上有些病態的嫣紅,「安琪和我聊天的時候提到的,她年紀小,還像個孩子,有些話幼稚得可笑。」

「你們說了什麼?」

「都是些閑聊。」佳南卻不願再細說下去了,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輕輕一笑,「那些話我年輕的時候也信過,後來才知道那是天真。」

他不禁失笑。其實在自己眼裡,佳南才是個孩子吧。從一開始,他便能輕而易舉地掌控她的喜怒,可是現在,那些刻意迎合自己的舉動,或者若有若無的淡漠言語,都是以前那個清澈見底的許佳南所沒有的——也是自己強迫她……成了這樣的。

這一刻,哪怕是習慣了運籌帷幄的陳綏寧,心底也隱隱有一絲茫然,看不清她與他的結局,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他沉靜地移開了目光,亦拿開自己的手,直到飛機降落,都沒有再說話。

飛機在空中盤旋了近四十分鐘,終於安全降落。走出機艙的時候,每個人都臉色蒼白。佳南甚至乾嘔了半天,或許是因為沒吃東西的緣故,倒吐不出什麼。陳綏寧冷眼看了許久,忽然說:「讓醫生檢查一下。」

她便搖頭:「暈機,一會兒就好了。」

陳綏寧淡淡看她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手機卻響起了。佳南聽到他提到了數次孩子,知道是舒凌打來的,便識趣的與他分開,自己獨自走了普通出口。

司機等在出口,回頭看她一眼:「許小姐,明天預約了醫生,我來接你吧。」

「什麼醫生?」

「陳先生吩咐的。」

佳南怔了怔,冷冷地笑了笑:「不用。」

司機回頭看她一眼,她低頭玩著手機:「我會和他說。」

纖細的手指撫在鍵盤上,到底還是很快的打下一行字,然後毫不猶豫的發送。

「放心,我一直在吃藥。」

因為是自然生產,舒凌已經出院。陳綏寧踏進卧室的時候,孩子正在媽媽懷裡,哭得異常響亮。

他悄然站在旁邊,而舒凌將孩子哄得睡著,交給了保姆,才笑意盈盈抬頭:「回來了?」

他點了點頭,在她床邊坐下,俊朗的眉宇間有幾分疲倦。

「我以為你這幾天不會見她,怎麼又把她叫去了?」舒凌秀麗的臉上帶了幾分疑惑,他向來殺伐決斷,做事不會這樣沒有章法。

「你……改變主意了么?」她見他沉默,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你怎麼會知道她也去了?」他倏然抬眼,目光異常銳利。

舒凌沉默了一會兒,側身從床頭櫃取出了一疊照片。

「哪來的?」他看完,漫不經心的問。

舒凌難得有一絲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抱歉,是……我爸爸找人跟的。」

他「哦」了一聲,並不驚訝,目光卻依然落在最上邊的那一張上。

自己攬著她的腰,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神竟這樣溫和。她穿著碎花裙和乳白色的開襟外套,正對著鏡頭,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可是深處卻分明冰涼徹骨。

悚然心驚。

他將她留在身邊,難道不是為了折磨么?

從什麼時候開始,彷彿忘了最初的目的,他跨越了界限,恍惚間回到從前;而任她一步步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時間心浮氣躁,說不出話來,手機卻震了震。

是一條簡訊。

「放心,我一直在吃藥。」

臉色倏然一冷,陳綏寧抿了抿唇,那一刻無數思緒翻滾,讓他回到那一天——他新婚,而她蜷縮在車上,淚眼婆娑的望向自己,求他送自己去醫院。

那時的自己,是真正的心如鐵石。又或許早就知道許佳南慣用的撒嬌伎倆,於是並不在意,只是讓人將她送走。半路上遇上了沈容,助手便將人交了過去。至於之後的事,他既然不想知道,便沒有人再告訴他。

如果不是她親口這樣說,他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舒凌,如果我和她……一開始就有了孩子,你說會怎麼樣?」他有些突兀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啊?」舒凌怔了怔,旋即一笑,「你不會做這種事。」

他的沉默不言讓舒凌認識到,他說的不僅僅是一個假設,或許……真的是事實。

而眼前這個男人,他所袒露的種種,更像是茫然無措。

「什麼時候?」

「我們結婚的那兩天。」

原來是那幾天——舒凌悵然嘆了口氣,他自顧不暇的那幾天,難怪他一直不知道,直到現在才心神不定。又或者……對於陳綏寧來說,是他一直在拒絕知道和許佳南有關的事吧?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樣,自欺欺人的拒絕承認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那……或許取決於,你究竟是愛一個人多些,還是恨一個人多些吧。」她輕聲說,「那麼陳綏寧,我問你,現在呢,假如現在她有了孩子,你會很高興么?」

燈光下,這個年輕的男人垂下目光,掌心中的手機已經微熱。

收到簡訊時的憤怒……和深深地失望——這兩種情緒這樣強烈,以至於想到了看見她乾嘔時,自己心底隱隱的喜悅。

時光凝稠,似是能滴下水來,走得異常的緩慢。

他從那樣的情緒中抽身而出時,眼神重複清明,淡淡的說:「不會。」

舒凌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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