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唰地站起來,那一刻臉色說不出是紅是白,只是很快垂下目光,低聲打招呼說:「陳先生,歡迎入住。」
陳綏寧是由陸嫣陪著一道進來的,他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徑直往裡邊去了。陸嫣悄悄指了指她的腰間,佳南伸手摸了摸,臉上一紅,連忙將衣角重新塞了進去。
陳綏寧似乎一點沒注意到這些小動作,也彷彿沒有察覺出這個房間里還有旁人的存在,只對陸嫣說:「陸經理,我有事找你談。」
什麼事能重要到讓陳綏寧親自找自己?
陸嫣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跟著陳綏寧進了書房。
他在辦公桌後邊坐下,修長的十指輕輕對攏,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沒有立即開口。而陸嫣也不好出聲,帶著一絲疑慮看著他。她早就過了小女生髮花痴的年紀,此刻卻也不得不承認,陳綏寧是個極好看的男子。
「陸經理——」
她連忙回過神,笑了笑說:「陳總找我有什麼事?」
「噢,你先坐。」陳綏寧鬆開手,示意她坐下,慢慢地說,「不要太辛苦了。」
陸嫣心裡咯噔了一下,定下神,認真的看了陳綏寧一眼,微笑說:「陳先生太客氣了。」
空氣里似乎有著淡淡的幽香,陳綏寧站起來,推開了窗戶。濕潤微涼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看到小徑上有人離開,淡藍色的身影在深綠淺綠中十分顯眼,因為沒有打傘,所以腳步比往常更快。
他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並不回頭,淡淡地說:「還沒恭喜你。」
「什麼?」陸嫣努力掩飾心裡的詫異,問道。
「陸經理,你算是我見過最敬業的員工了吧?」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的平底鞋上,「還是你對這個工作,太過熱愛了?」
陸嫣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年輕人,他有著這樣一雙清銳的眼睛,彷彿什麼都知道,這讓她有些害怕。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笑了笑說:「我真驚訝,陳先生你怎麼會知道的?」
陳綏寧輕輕勾起唇角,卻避而不答,只說:「陸經理有沒有考慮過來OME工作?」
這……算是挖角?只是陸嫣自認為自己並沒有重要到需要陳綏寧來出面開口。她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這個年輕人的想法,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什麼?」
「對於孕婦來說,管理這樣一個酒店,算是辛苦的事吧?何況有些應酬時免不了的。」陳綏寧平靜的說,「另外,我很看好你的能力。」
陸嫣懷孕的事,並沒有同事知道,原本是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再,等許佳南一切都上手了,她才請假離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陳綏寧卻知道了,甚至開出這樣一個叫她覺得心動的條件。
她低頭想了想,盡量委婉地說:「OME需要我的話,我當然是覺得榮幸。可是陳總,現在離開的話,我怕一時間找不到接手的人。」
陳綏寧「嗯」了一聲,指尖習慣性的揉了揉眉心:「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那位是許小姐吧?」
「是。她現在是我的助理。」
「她做得怎麼樣?」
陸嫣斟酌了下詞措,才說:「佳南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只是年輕,還沒什麼經驗。」
「遲早這個酒店是她接班,陸經理,你不差這幾個月吧?」陳綏寧笑了笑,食指指尖不急不緩的敲擊著桌面。
原來是為了她。
陸嫣恍然大悟。
憑良心說,她是蠻喜歡許佳南這個小姑娘的。開始的時候她並未將她放在心上,相處了幾天,才覺得佳南很努力,雖然還天真青澀了些,卻不嬌氣。她便存了慢慢帶她的心思,這樣也對得起許彥海當年對自己的提拔。
可現在情勢卻變了。許彥海身體狀況一直欠佳,而陳綏寧對佳南的態度又這樣莫測。這其中,雙方是一拍即合,還是兩相爭鬥,都輪不上她插話。
十幾年職場經驗讓陸嫣隱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一個不小心,炮灰夾層就是自己。她思索了片刻,很快下了決定:「好。交接工作我會儘快完成。」
陳綏寧顯然很滿意她的回答,他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陸經理,來OME之前,你可以有一個很長的假期。」
陸嫣心事重重的回到辦公室,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佳南卻還沒走。
「不下班么?」她停下腳步,「今晚沒什麼事。」
「我再看些資料。」佳南向她笑了笑。
「哦。」陸嫣走出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欲言又止。
「還有事嗎陸經理?」
「你……認識陳先生吧?」陸嫣敏感地看到佳南明顯是一怔的表情,補充說,「陳綏寧。」
佳南抿著唇,點了點頭。
陸嫣躊躇了片刻,說:「他不算是挑剔的VIP,不過接待工作還是要細緻一些。」
其實佳南很清楚,陳綏寧並不是個需要旁人無微不至服務的人,他有時候甚至很討厭有陌生人出現在身邊。她當機立斷撤了幾個原本為他安排的專屬服務員,又問:「他還有別的要求么?」
「陳先生的助理預定了今晚的金樽廳招待客戶。」
佳南皺了皺眉:「整個金樽廳?」
「是。」
佳南輕輕噓了口氣:「把已經預訂的客人排到別的地方。按他說的做。」
這天下午,佳南趁著午休時間打電話給已經出院的父親。
「爸爸,過幾天的會,你會去的吧?」她還像小孩子,有些撒嬌,有些期待地問。
「去啊。等著看看你學會了些什麼。」他沉吟了一會兒,「陸嫣今天打電話來,說你很有天賦。」
雖然知道陸嫣可能只是在給父親面子,可佳南聽到這句話,還是覺得高興,隨口聊了幾句,有同事過來敲了敲門。她連忙將電話掛了,說了聲:「請進。」
「許助理,娛樂部說那邊出了點問題。」
「怎麼了?」
「原本開泰的李總今天訂了金樽,他的助理回覆說,不願意改到別的廳。」
佳南皺了皺眉:「我來處理吧。」
李總是許彥海的老朋友,佳南以前也見過數面,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電話打過去,她甜甜叫了幾聲叔叔,又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對方很痛快的就答應了讓出原來訂的包廂。掛電話前,卻聽見電話那邊李總笑著說:「下次一起吃飯啊小許。」佳南皺了皺眉,依舊笑著答應了,才算鬆了口氣。
濱海山莊又陸續有OME高層入住,前台的入住登記信息不斷地更新到自己的電腦系統中,佳南看到某個名字的時候,忍不住微笑起來。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自己特意給他安排的套房,佳南這樣想著,站起來,決定去拜訪下老朋友。
「客房服務。」
佳南看到頭髮亂糟糟的柏林頂著兩個黑眼圈將門打開了。這個人……還是比較適合這樣的形象。她在心底下了結論。
「哎,怎麼是你?」柏林的眼睛亮了亮,掃了一眼她的工作牌。
「客房服務。」佳南將一罐溫熱的咖啡塞到他手裡。
「現在的酒店太人性化了。」柏林感動地說,「我正缺這個。」
佳南抿唇一笑:「那你慢用。」
「呃,不進來坐坐?」
「下次吧,我查客房呢。」她向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柏林打開咖啡,喝了一大口,走回客廳,神情閑散地問:「剛才說到哪了?」
陳綏寧異常專註地在讀手上的資料,抬起眸子看他一眼:「這幾個月你盯著實驗室,結論是什麼?」
「哦對。」柏林在陳綏寧對面坐下,指尖熟練地操作著電腦屏幕,將一幅幅圖表展示出來,一邊詳盡的解釋。
陳綏寧聽完,靠回沙發上:「你應該有信心對董事會陳述吧?」
「哦,當然。」他輕鬆地說。
陳綏寧便笑了笑:「走吧,現在去吃飯。」
柏林將最後一口咖啡喝完,做了個投籃的姿勢,那個易拉罐不偏不倚,正中沙發邊的垃圾桶里。
陳綏寧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有意忽略心底一絲淺淺要冒頭的煩躁。他的眉梢微微揚起。他並不反感柏林這些孩子氣的舉動,事實上,他心裡也明白,所謂的創新,不需要穩重和保守,可目光……卻還是在那條有弧度的拋物線上,停頓了數秒。
這個晚上非常的不平靜。
八點多的時候娛樂部打來電話,說是金樽門口起了些爭執。佳南匆忙趕過去,看見金樽廳的門口聚攏了一圈人。
她走過去一看,發現自己卻並不認識那個大聲嚷嚷著要見經理的男人。
那人顯然是喝多了,臉漲得通紅,胡言亂語著說:「我們明明訂好了今天……為什麼不讓進!叫你們經理來!」
服務生手足無措地解釋著:「先生,你們的包廂改在了另一幢樓,我現在帶您過去吧——」
「經理呢?我要見經理。」